我一路睡觉,睡到了姥姥家。睁开眼,就听见姥姥在数落妈妈:“你啊,一生下来就只知道花钱,落到这个下场,也是蠢的。”妈妈边哭边吃面,为了买这一张车票,她一顿当三顿吃...

我一路睡觉,睡到了姥姥家。
睁开眼,就听见姥姥在数落妈妈:“你啊,一生下来就只知道花钱,落到这个下场,也是蠢的。”
妈妈边哭边吃面,为了买这一张车票,她一顿当三顿吃,就没饱过。
姥姥的头发斑白,眉眼淡薄,嘴上嫌弃着妈妈。
但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欢喜、怀念,责备。
那是一种女儿终于长大回家的眼神。
姥姥的住的地方是一座很清幽的江南小院,她在江南生活得很好,院里墙外爬满了蔷薇。
小巷的风一吹,花朵轻轻摇曳,院里有一张石桌,上面躺着一只皮毛蓬松的白猫,浑身圆滚滚的。
天晴的时候,它会在蔷薇丛旁睡觉。
有生之年,姥姥没想过可以再见自己女儿。
现在她终于可以静下心好好看看她。
妈妈从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那时的姥姥,已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一到五岁,她们见面少之又少。
等妈妈长到十八岁,姥姥的病才终于好了起来。
姥姥想带自己女儿离开,只是多年的失职,让妈妈已经彻底厌恶她。
因为疏于教导,妈妈一生下来就只知道花钱,她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努力过,就连她的文凭也是靠家里捐楼捐出来的。
她不仅喜欢花钱,还喜欢送钱。
妈妈后来也不觉得自己送钱有错,她说,“反正那时候我钱那么多,送点又怎么了?
谁能想到钱会一瞬间成为负数。”
妈妈以为投靠了姥姥生活就可以无忧无虑了。
可是姥姥没惯着她,除了关于我的费用,姥姥其他的都不给。
因此,妈妈经常和姥姥吵架,她不能再穿以前的好看衣服,也不能买之前昂贵的化妆品,更不能吃之前昂贵的西餐。
“妈,我的内衣破了,我要买新的。”
姥姥说:“自己买。”
“妈,我要吃那家的甜品。”
姥姥又说:“自己买妈,口红上新了,我要买203颜色的。”
姥姥还是说:“自己买。”
妈妈气得脸红脖子粗,染的漂亮发色已经褪色了,卷发也不再弯曲,身上穿着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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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旧体恤。
妈妈投奔姥姥之前经常哭,但现在她也不哭了。
她只是生气,像个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生气。
妈妈在姥姥这里学会了做饭,每天还跟着姥姥剪园里的花枝,做许多从前根本不会碰的家务。
有时候还会对我抱怨,她说:“小珠珠,你姥已经移情别恋了,她现在不喜欢我,喜欢你了。”
那人说完后,电话里就传来一片哄笑声。
她们不仅嘲讽她,还要让别人知道,现在谁都可以拿她逗趣。
只是这一次,妈妈没像往常一样利落地挂断电话。
她问:“我之前对你不好吗?”
那边的哄笑声突然就冷了下来。
“是,你是对我很好,可那些都是你欠我的。”
“谁让你天生富贵,拥有我几辈子得不到的财富。”
“从前我就巴不得你落难。”
“现在你落难了,我特别开心。”
“我正和他们庆祝呢,庆祝你落难了,这世上又要多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
后面的话,妈妈没听进去,她拿着电话慢慢地坐到我面前,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被子。
她想,从前身边那些人是怎么样的呢?。
作为大小姐,即使她那么恶劣,身边也有数不尽的人讨好。
有人拙劣的谄媚,有人不着痕迹地示好,有人潜移默化,不急不缓成为她的身边人。
琳琳是她最喜欢的朋友。
因为她总是很关心她,不会纵容她的所有行为。
她平等地看待自己和所有人,她会唾弃富人的胡作非为,穷人的愤世嫉俗。
考试的时候会提前为她整理笔记,告诉她不要作弊。
在她做一些不对的行为时,会对自己冷脸。
也会耐心地劝导她的一些行为。
她像个亲人。
可是当名利财富失去后,她又那么陌生,她和那些人一样嘲笑讥讽、落井下石。
最后她放下已经失去声响的电话。
从仅有不多的衣服里丢掉了一条围巾。
面对不断发来的催款信息。
妈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她听见那边首先是几声男女混杂的嬉闹声。
然后才是熟悉的:“你好”从前他们打电话,她一定会甜甜地叫一声沈确。
但她现在只能客套地回,“沈确,是我。”
声音缓慢,僵硬。
“你能借我一些钱吗?”
电话那头又传来几声嬉笑,然后是一些布料摩擦声。
“别闹,哈哈哈。”
声音又回到电话里。
“你说什么?”
只是这一句,妈妈好像一瞬间就失去了再次借钱的勇气。
毕竟他们之前闹得那么僵。
两人为了离婚互相谩骂,从小到大,他们没少吵架,只是从没像那次一样吵得激烈。
曾经的沈确对于妈妈来说就像是一道炽热的光。
尽管这束光照不进深处,起码带来了片刻的温暖。
没想到签完离婚协议书,所有的过去就只是过去了。
不得已,妈妈只能投奔远在江南的姥姥。
姥姥是妈妈的生母,妈妈十八岁时,她就和自己老公离婚了。
多年的折磨让她生了很多白发,抗抑郁药吃了一年又一年。
妈妈小时候,姥姥总是独自待在一个房间里,她不出门,也不说话,偶尔看着白色窗帘发呆。
妈妈去见她时,她正试图吞咽白色药丸。
这些药丸堵住了她的嘴。
姥姥看见她就吐了,白色药丸撒了一地。
保姆听进动静飞快地跑进门。
“夫人啊,这些药不能多吃,您要是实在睡不着,我给你温杯牛奶,您喝了或许舒服些。”
她呆愣地看着地上的药丸,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
妈妈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小小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抑郁,只知道妈妈生病了。
姥姥似乎感受不到妈妈的存在,只是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
后来,她再也没打开那扇门,她想,她的妈妈像个人偶,太无趣了。
只是有时候走过这扇门,偶尔驻留一下,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
在她成年后的某一天,这扇常年关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那个白得几乎透明的人是她妈妈,保姆提着她的行李箱。
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
走的时候没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从来不是她生的。
而现在能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好久没见的妈妈。
继母和父亲早在破产后就丢下她去国外了。
妈妈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绿皮火车票。
她从没有坐过这样的车,车上到处都是行李和垃圾,连挪动也不能。
四个座位里,只有一张够放两只手的小桌子。
好不容易寻到座位,座上的套布油腻腻的。
旁边坐着个肥胖的大叔,一口烟臭味溢满整个空间。
妈妈坐下就红了眼,她白色的裙子已经脏了好几处。
这可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条裙子,其他能卖的都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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