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清晨。刘桂芝是被饿醒的。“妈,我熬了粥,你喝些吧。”苏锦端着粥碗走进来。“我是不是又花家里钱了?”这是刘桂芝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她一脸的懊恼,觉得自...

咯咯咯!!!
清晨。
刘桂芝是被饿醒的。
“妈,我熬了粥,你喝些吧。”
苏锦端着粥碗走进来。
“我是不是又花家里钱了?”这是刘桂芝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
她一脸的懊恼,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苏锦安慰道:“你身体要紧,就不要操心这些了。”
丈夫这一走,也掏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刘桂芝又怎么能不操心。
“你说振兴是不是没接到电报?不然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现在她所有的指望就只有苏振兴这个儿子了。
苏锦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或许吧。”
把粥碗递到刘桂芝面前。
刘桂芝这才收敛思绪,“咱家不是早就没有粮了吗?”
看着碗里的玉米碴子粥,这绝对不是该出现在她家的东西。
苏锦实话实说道:“早上我去五婶子那边借了些粮。”
刘桂芝心里更难受,“我都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什么两样,你吃吧。”
丈夫死了,她又是这么个病歪歪的身子,现在可真是不能委屈儿媳妇半点儿。
苏锦:“我刚才已经吃过了,你快趁热喝吧。”
听她这么说,刘桂芝才终于把粥碗放到了嘴边。
“苏锦,你在家吧?”
院子里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
还没等苏锦出去,房门一响,李彤拎着包袱从外面走进来。
“苏锦,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可以回城了!”
李彤兴奋的不得了,被冻的满是疮伤的脸上都重新焕发了神采。
啪嚓!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刘桂芝手里的碗就掉在了地上。
因为地面都是土坯,所以并没有摔碎,不过还剩下的半碗粥全都洒在了地上。
刘桂芝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但还是赶紧说道:“我来收拾,你们聊你们的!”
说完也不等苏锦反应,便拿了扫把进来。
完全沉浸在可以回城喜悦中的李彤,并没有在意刘桂芝的反应,而是有些不舍的拉着苏锦的手。
她们同为下乡的知青,这些年一起经历了太多的艰难,早就已经把彼此当成是亲人了。
苏锦当然是替她高兴的,“什么时候走?”
“马车就在村口等着,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李彤兴冲冲的把自己穿了几年的棉大衣,还有一盒用了大半的润肤脂和几条红头绳,塞给了苏锦。
“这些我都用不到了,全都留给你!”
苏锦并没有拒绝,这些东西城里不缺,但放在她们这里就是宝贝了。
李彤跟她告了别,头也不回的走了。
能够离开这个山窝窝,回城,回家,跟家人团聚,是所有下乡知青做梦都想的事情。
苏锦站在门口,目送着她欢快离开的背影,晃动的眼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锦,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刘桂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双手不安的揉搓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问完,然后紧盯着她的反应。
是的,苏锦失忆了。
就在三年前,嫁给周振兴之前的一个月。
之后的几天里,知青们返城的气氛也被推向了高潮。
苏锦一如往常的上工,能做到她这么淡定的,可真没有几个人。
“苏锦,我可真羡慕你。其实什么都不记得,有时候也挺好的。”
跟她说话的女孩儿叫李欣月,也是还没有等到返城通知的知青之一。
李欣月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想要通过正常途径回去,还是很困难的。
苏锦并不觉得她是真的羡慕,“不管在哪里都是要生活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城里的生活才是生活,而这里只是活着。”李欣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是对回城的向往。
“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苏锦只是对她说了一句,“恭喜。”
李欣月其实并不喜欢苏锦。
苏锦不仅长着一张令人羡慕,嫉妒的脸蛋儿,而且整个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是下乡的知青,而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公主。
这种优越和距离感,特别的让李欣月感到不舒服。
不过在怎么不舒服,最后苏锦也都只能一辈子留在这个山窝窝里。
“苏锦,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你来我住的地方,我给你做好吃的。”
突然热情的发出邀请。
苏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公爹才刚过世,我还是要多陪陪我婆婆,就不去了。”
“只是吃顿饭而已……”
“以后有机会吧。”苏锦拒绝的相当干脆。
李欣月面露尴尬,她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她的性子是这么强硬的?!
不过她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她还有别的办法。
苏锦下工回家,发现刘桂芝并不在,不过灶膛里的柴火才灭不久,锅里还冒着热气。
冬天天黑的早,也才不到六点,外面就已经黑漆漆一片了。
苏锦等了一会儿,刘桂芝依旧没有回来,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
想到周和民才去世不久,她担心婆婆会想不开,重新戴上狗屁帽子还有围巾,准备出去找找。
可是还没等出门,院子里进来一个人。
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苏锦,在家呢。”
赵志虎直接就进了门,一米八五的身高在昏黄的烛火下,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
苏锦看到他,挑了一下眉头。
这人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因为人高马大,几乎没人敢惹。
“你来我家做什么?”
不管是她,还是刘桂芝跟赵志虎都没有任何来往。
赵志虎从进来的那一秒,一双眼珠子就直勾勾的落在了苏锦身上。
面对苏锦的质问,他早有准备的抬起拎着猪肉的手。
“我来给你送肉的,上等的好肉!”
在整个大柳树村里,能吃上肉的,也就只有他赵志虎了。
生怕苏锦看不清楚,特意把那一大块猪肉往她眼前晃了晃。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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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面无表情的拒绝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志虎脸上的自信僵了僵,不过看到她那张越冷淡,就越高不可攀的模样,就更加想要征服和得到了。
1978年,邮局。
“我们离婚吧。”
苏锦看着电报上寥寥五个字,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
两分钟后,她抬头看向坐在里面的工作人员。
“同志,内容就只有这些吗?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吗?”
邮局工作人员先是不耐烦的瞥了一眼,然后便有些同情的说道:“不会有错的。”
苏锦又看了一遍,好像还是不能接受。
从邮局出来,呼呼作响的寒风疯狂的灌进衣领。
冰冷刺骨。
她紧了紧破旧的棉衣,压低脑袋上的狗皮帽子,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是苍白。
医院。
苏锦走到其中一间病房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低低的哭声。
“老头子,你再挺一挺,儿子马上就赶回来了!你就算要走,也要见儿子最后一面啊!”
病床前,六十多岁的妇人紧紧拉着丈夫的手,舍不得松开一秒。
苏锦心情更是沉闷,停留片刻,走了进去。
刘桂芝看到她回来,用破旧的棉衣袖子抹掉脸上的泪痕,急躁又迫切的问道:“接到振兴的电报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苏锦看了一眼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公爹,无奈的摇摇头。
刘桂芝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五天前丈夫病入膏肓,她特意让儿媳妇给儿子发了电报,只盼着在外当兵的儿子尽快赶回来。
现在丈夫已经在弥留之际,显然撑不住了。
苏锦攥了攥口袋里的那封电报,还是选择沉默下来。
这天夜里,周和民到底没有等到那个远在部队的儿子,在遗憾中闭上了双眼。
三天后,大柳树村。
刘桂芝跪在丈夫的坟前哭的死去活来。
村长把一身孝衣的苏锦叫到旁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递过去。
“苏锦,这是乡亲们凑的一点儿份子钱,你别嫌少。”
苏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村长,这钱我不能要,村里已经帮我们家很多了。”
周和民住院治病的这些日子,不仅用光了家里的积蓄,而且还借了不少外账。
他的身后事和棺椁钱,都是乡亲们东一家,西一家凑出来的,现在哪里还能要这些。
村长不由分说的把钱塞进她手里,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就拿着吧。振兴在外面当兵,也不能经常回来,你们娘俩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村里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儿能力,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苏锦看着这些叠的整整齐齐的毛票,以及乡亲们劝解刘桂芝的身影,打从心底感激着。
从坟地里回来,心力憔悴的刘桂芝也倒下了,发了高烧不停的胡言乱语。
苏锦从村里的赤脚大夫那里买了退烧药,又把火炕烧的热热的,折腾到后半夜,刘桂芝的烧才终于退了。
苏锦揉了揉酸涩的腰肢,整个人也都虚脱了。
瘫坐在煤油灯下,裹上棉被,身子总算暖和了些。
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早已经被揉搓的皱皱巴巴的电报,重新摊开。
她和周振兴结婚三年,照顾他父母三年,也独守空房三年,结果等来的就只有这么一句……我们离婚吧。
去他妈的,离婚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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