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婳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等到天黑,才推着轮椅走到书房前,叩了几下门。梁修远匆匆忙忙挂断电话走了出来。“婳婳,我记错了你的生日,正好马上是三周年纪念日,就放...

江以婳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等到天黑,才推着轮椅走到书房前,叩了几下门。
梁修远匆匆忙忙挂断电话走了出来。
“婳婳,我记错了你的生日,正好马上是三周年纪念日,就放一起庆祝好吗?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江以婳看了他一眼,轻轻开口。
“去瑞士吧,我想看初雪。”
闻言,梁修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初雪?再等一个月京北应该会下雪,我们就在家里庆祝吧,你腿脚不方便,不要跑这么远好不好?”
江以婳摇了摇头,罕见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的生命只剩下十五天,等不到一个月以后了。
见她这么坚持,梁修远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订了圣诞节飞瑞士的机票。
江以婳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
无他,只是她在日记上看到过,每次他和叶筱筱约会后回家,心底的愧疚就会越来越浓,会想着办法补偿她。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时钟,设定了一个倒计时,命名为——
《死亡倒计时》
买完机票后,梁修远满脸温柔地看过来,语气里满是纵容。
“圣诞节飞瑞士的机票,我订好了。”
江以婳看着他的视线从自己手上滑过,又移开了,轻轻点了点头。
看见她答应了,他也放下了心,转身进了浴室。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江以婳笑了笑。
以前不管她在做什么,他都会凑到身边,探头探脑地问个不停,吸引她的注意力。
现在她的手机上写着这么大几个死亡倒计时,他眼睛都扫过了,却没有发现。
果然是,不喜欢了啊。
相看两厌了,也没什么不好。
再忍一忍,只要再忍十五天。
所有痛苦,都结束了。
接下来几天,梁修远都没有回来,只发了条消息说出差了。
叶筱筱却把他的行踪都暴露了。
江以婳依然没有回这些消息,只是照旧打印下来,一一保存好。
闲暇时,她一个人照着清单上的愿望一样一样去完成。
等做到第十件事时,她看着上面的赏花字样,点开手机搜索了一番,最后决定去热门公园看看新开的梅花。
工作日,公园里人不多,她推着轮椅在小路上慢慢动着。
等到三四点,广场上来了很多流浪歌手,弹着琴,唱着舒缓的情歌。
江以婳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梁修远,和他身边的叶筱筱。
两个人捧着一碗小吃,一边吃一边聊着什么。
叶筱筱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睡过喂给他,他很自如地吃了下去。
看着他眉眼间浸润的笑容,江以婳怔了怔。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们。
她默默看了半晌,却又看见梁修远突然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歌手旁,俯下身说了几句话,歌手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他调整好话筒,在众人好奇的视线里拨动着吉他。
“这首歌,送给叶筱筱,我最爱的女孩。”
话音一落,清润而温柔的歌声就伴随着悠扬的吉他声响了起来。
四下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听着这首情意缱绻的情歌。
身旁的几个女生眼底都冒起了星星,小声夸赞起来。
“好帅啊,真羡慕这个女生,我男朋友可干不来这么浪漫的事。”
“这首歌好好哭哦,我是第一次听到,是原创吗?”
“是。”
江以婳下意识地接了话,不知是为了回答她,还是为了缅怀什么。
这首歌,她十六岁时听到过,在元旦晚会上。
梁修远亲自作曲作词,压轴登台,面对全校师生,笑着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只不过那时的主角,是她。
整个场馆都因此喧腾起来,高中生们吹着口哨,尖叫不止。
几天后,他还报名进了广播站。
此后每天午休,江以婳都能听到这首歌。
那时候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首歌不再是她的专属。
他心里放着的那个人,也不是她了。
几个女生听见声音低下头,眼底露出诧异,连忙递了几张纸巾过来:“小姐姐,你怎么哭了?这首歌这么感人吗?”
江以婳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缓慢地摇了摇头,推着轮椅离开了。
第十九件事,是回母校看看。
江以婳拿着旧学生证,走进了熟悉的校园。
梁修远拉着她跑过的八百米操场,一起做过题的图书馆,他背着脚崴了的她爬过的教学楼……
每一处都有他们并肩走过的痕迹,只是如今她的腿站不起来,便只能遥遥一看了。
最后,她推着轮椅走到了花园一角,看着那颗和她差不多高的流苏树,发起了呆。
这棵树,是当年植树节时,班级组织植树活动时,梁修远亲手种下的。
班上其他人种的树后来都死了,周围空空荡荡,只剩下这一棵独苗。
倒不是它生命力顽强,而是梁修远每天都会来看看,时不时浇点水施点肥。
寒来暑往,从未间断。
她发现后,就问他为什么要对一棵树这么上心。
他拉着她走到树前,拨开周围的杂草,她凝神看去,这才发现树根下刻了一行字。
八年过去,树长到了她的腰间,刚好和轮椅上的她平齐。
她拿出出门前带的小刀,一点点,把那行字迹全部磨掉了。
“梁修远永远喜欢江以婳。”
江以婳盯着裸露出来的树皮看了很久,笑出泪来。
梁修远啊梁修远。
做不到永远。
也做不到喜欢。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一次撒两个谎啊。
好半会,她才推着轮椅离开学校,拦了一辆车去了户籍处。
她要办理销户,工作人员皱起眉:“只有死亡人员才能办理这项业务。”
江以婳从包里拿出安乐死证明和重度抑郁的病例递过去,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我家人已经都过世了,马上就要离婚了。等我去世后就没有帮我料理这些事了,所以才想着自己来办了,免得麻烦别人。”
工作人员听完后,翻看了材料,又去请示了领导,最后破例收了她的资料,只要她在一切解决后,让医院寄一份死亡证明过来。
她记下了这件事,又和工作人员道了谢才离开。
一出大门,她正要拦车,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梁修远一脸错愕地从车上下来。
“婳婳,你来这儿干嘛?!”
江以婳就在外面看着两个人亲密的模样,一言未发。
眼看着他们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她叫住了一旁的摄影师。
“能麻烦你替我拍一张人像照吗?我想要黑白的。”
摄影师一边推着她进入另一个摄影棚,一边劝着她,说黑白照不好看。
但江以婳并没有松口。
因为她要拍的,本来就是遗照。
摄影师没有办法,只能听她的,来了一张。
照片洗出来后,隔壁也闹腾完了。
叶筱筱拿着刚到手的照片走过来,满脸都是歉意。
“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和修远拍上瘾了,忘了你了,要不你们现在补拍一些?”
江以婳看着在她身后眼神躲闪的梁修远,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
梁修远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举动不合时宜。
他心里的愧疚越来越重,连忙上前推着轮椅,说要买一条项链补偿她。
叶筱筱也要跟过去,说想买一对耳环,顺便帮她参考参考。
三个人在商场里转了一圈,梁修远突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四周太嘈杂,他便先回了车库。
江以婳看什么都没有兴致,说要回去,叶筱筱便推着她往电梯口走。
没走几步,消防警报突然拉响了,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涌上来。
汹涌的人潮直接把轮椅推倒了,江以婳重重跌倒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了无数下。
她勉强抓住一旁的栏杆,挣扎着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正逆着人潮冲进来的梁修远。
他满脸惊慌失措地拨开人群,一把抱住了江以婳,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筱筱,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叶筱筱瞄了一眼地上的江以婳,见她看见了,这才装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修远,刚刚人太多,嫂子跌倒了。”
梁修远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浑身都带着青青紫紫伤痕的江以婳,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连忙松开了怀里的人,俯下身扶起她,眼底满是自责。
“人太多了,我没看到你,对不起,婳婳。”
江以婳什么也没说,一脸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三个人沉默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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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走去。
路过一对情侣时,江以婳听到了女生小声在抱怨着。
“刚刚那么危险,大家都在往外走,偏偏有个人往里冲,听说是喜欢的人在里面,你什么时候能学习一下人家,为我这么拼一次命?”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江以婳垂在衣袖里的手颤了颤,蓦地想起一些往事。
高中时,她被几个混混拿着铁棍堵在巷子里,是梁修远拿着刀不顾一切冲上来,才救走了她。
时过境迁,他依然有着奋不顾身、一往无前的勇气。
只是他要救走的那个人,不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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