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晚,你真的要和妄屿离婚吗?云城的医生说手术还有希望,你不要放弃。”百分之三,微乎其微的成功概率。乔舒晚想,除了知足常乐外,她没什么其他的优点。一条贱命,多苟...

“舒晚,你真的要和妄屿离婚吗?云城的医生说手术还有希望,你不要放弃。”
百分之三,微乎其微的成功概率。
乔舒晚想,除了知足常乐外,她没什么其他的优点。
一条贱命,多苟活了五年,足够了。
“总不能无缘无故让妄屿背上亡妻的名头。伯母,这些年谢谢您。”
宋母长叹一口气:“既然你执意,离婚的事情,你自己与妄屿说吧。去云城的机票我已经替你买好了,就在下周。”
沉默半晌,她染上了几分哽咽:“你是宋家的恩人,救了妄屿一命。本以为你和妄屿能结善缘,奈何造化弄人。”
乔舒晚浅浅抿出笑意,眼里藏着深邃的湖水,没有多余的涟漪。
这场平等的交易从头至尾,她都不曾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
挂断电话之前,宋母提了一嘴:“舒晚,祝你生日快乐。”
乔舒晚微怔,这才发现时针已经走过十二点。
“还没睡,在等我?”
一身水汽的宋妄屿头发半湿垂在额前,诧异看着向来早睡的乔舒晚。
乔舒晚还以为今晚的宋妄屿会夜不归宿,但没有多解释,顺水推舟:“是在等你。”
走到宋妄屿身前递上一杯热好的牛奶。
宋妄屿眸中划过几不可查的内疚,一饮而尽,揉乱乔舒晚的头发:“最近事情多,很忙,以后不用刻意等我。”
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女孩的小小身影,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
但这双勾人的狐狸眼引不起乔舒晚半分波澜。
宋妄屿今晚的确很忙,忙着迎接他的白月光回国。
推开上亿的生意,他用连夜空运而至的玫瑰花装饰满数十辆豪车,在机场苦等一夜。
奈何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颜沁夏不顾宋妄屿颜面高调拒绝,头也不回坐上私家车离开。
“就这么黏着我?”见乔舒晚沉默不语,宋妄屿勾起不羁的笑,轻轻咬住女孩的耳垂:“这次是我不好,跟你道歉,下次会提前跟你说的。”
被乔舒晚推着胸膛挣脱,力道小巧,反倒惹得他扬眉:“还害羞?好了,快睡吧。”
乔舒晚轻轻“嗯”了一声。
床上小小的一团,让宋妄屿笑意渐褪:“怎么又瘦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不需要节食,做你自己就好。”
乔舒晚闭上眼睑,轻声否认:“没有节食。”只是没有胃口。
身体上的疲惫带来困意,可窝在男人暖和的怀里,浑身还是冰冷得睡不着。
乔舒晚蜷缩抱紧自己。
大概,这就是人之将死的前兆吧。
思绪渐沉,乔舒晚听到宋妄屿轻声问她:“睡着了么?”
得不到回应,宋妄屿轻手轻脚起身,来到露台联系助理:
“沁夏住在御风,你告诉酒店经理一声,让他照顾周全些。”
“她肠胃不好,平常六点起床,早餐喜欢喝燕窝粥,让酒店明早自助早餐差人送过去。”
“对了,沁夏今晚脸色不太好,应该是经期。找人送碗姜汤和暖宝宝上去。”
乔舒晚翻身,朝向外侧。
说来也好笑,她和宋妄屿结婚五年,宋妄屿连他们的纪念日都不记得,更别提她的生日。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不过也是,毕竟,谁会爱上一个替身呢?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乔舒晚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里,走马观花看完了自己的前半生。
其实,她成年前的人生很普通。只是没了爸妈,孤身一人打拼上学。
十八岁是一个转折点,她在体检里被检查出了肿瘤。当时尚且为良性,可以保守治疗,但费用昂贵。
在她准备向命运妥协时,宋母出现在她的面前。
宋母说:“我可以承担你所有的治疗费用,作为交换,你要帮我一个忙。”
“我有一个儿子,叫宋妄屿。他和女朋友分了手,萎靡不振。你的脸和那个女人相像。和他结婚,让他忘了那个女人,好好活下去。”
从此之后,失恋不久的宋妄屿身边多了一个热烈的追求者。
颜沁夏宣布交了新的男朋友,宋妄屿就打车逃课去酒吧酗酒。乔舒晚骑着自行车紧跟其后,喝得比他更凶,直至胃穿孔进了医院。
颜沁夏晒了跨年夜和男朋友亲吻的照片,宋妄屿一身怒气无处发泄,跑去地下黑市参加拳击赏金赛。乔舒晚便倾家荡产换来门票。
格格不入的女孩站在台下和宋妄屿对视,把他吓得退赛,拽着乔舒晚就往外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尽管如此,宋妄屿还是没有松口答应。
直至一次,乔舒晚跟在宋妄屿身后,没有佩戴任何安全措施进行摩托越野,在急转弯时翻车摔断了胳膊。
宋妄屿第一次失了神,慌不择路抱着失血过多的她来到医院,抖着嘴唇说:“乔舒晚,你别睡,我答应你,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所有人都在感慨乔舒晚大难不死、换来宋妄屿青睐的殊荣。
只有乔舒晚知道,当晚颜沁夏官宣订婚,还发了请柬给宋妄屿,邀请他参加订婚宴。
小腹的位置传来绵长的刺痛,像一根绣花针插进后不停搅动,把浑浑噩噩的乔舒晚拉回现实。
她吃痛睁开眼,看到宋妄屿站在镜前的身影,猛地咬紧牙关遏制住痛呼。
宋母特别交代了,这场交易不能被宋妄屿知晓,她的病亦然。
沉浸在喜悦中的宋妄屿并没有察觉到乔舒晚的不对劲,张扬问她:“帅不?”
乔舒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保持着笑:“帅。”
宋妄屿一直是帅气的,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慵懒的眉梢染上俊朗,琉璃眼眸似真似假的真情。
平常随意套一件白色短袖的他走在街上都能收获无数少女的花痴目光,更别提此刻,他认真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色衬衫,挺拔飘逸。
“不夸多点?”
宋妄屿走近了些,却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引走。
重新回到卧室,他的手上提着掌心大的生日蛋糕,不解:“嗯?怎么会有蛋糕?”
是乔舒晚订给自己的。她以为宋妄屿会提早出现在颜沁夏的接风宴上,不然不会选择现在这个时间点,徒生话题。
“今天是我的生日。”
而且,也是最后一个,总要纪念一下。
“生日?”宋妄屿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日历,恍然:“一月十号是你的生日。”
这是乔舒晚第五次听到这句话,也是第五次点头:“嗯。”
她想,自己可能是痛出幻觉来了,不然怎么可能在宋妄屿眼里看到陌生的愧疚。
他停顿片刻,在犹豫些什么。
随即接到通话,一道陌生的男声吆喝着:“妄屿,还没到?哥们好不容易给你约的沁夏,你不是说要提前过来布置场地吗?沁夏和前男友分手不久,要把握好机会!”
宋妄屿瞥了乔舒晚一眼,捂住听筒,低声:“好,等我。”
落下一句“今天忙完我早点回来,带你去过生日,乖乖在家等我”,快步离开。
乔舒晚终于能够卸下伪装,惨白着脸色,任由浪潮般的实质痛感拍打脆弱的身体。
其实,习惯后就会麻木。麻木了,也就不疼了。
她缓缓坐起身,给自己联系了一块合适的墓地,就在云城。手术失败后,拜托宋母差人把她埋进去。
墓地不需要大,但一定要有风。有风,就有了自由,能够实现她这辈子一直追求却只能被死死束缚在原地的奢望。
工作人员问她:“墓碑上要刻什么字呢?”
乔舒晚愣了下:“......不用,空着就行。”
反正也没人会去看望她。
安排妥当,她开始收拾东西。
并不是要带走,而是给颜沁夏腾位置,占用了五年,要走了,也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乔舒晚自认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竟然收拾了一大袋子。
里面有厚厚一叠情书,是她疯狂追求宋妄屿时期写给他的。
本以为归宿会是垃圾桶,不成想宋妄屿竟然留了下来,一封封打开读过。可能,是颜沁夏没有为他写过吧?
还有她和宋妄屿的拍立得。
印象里,每次拍照,宋妄屿都冷着一张脸目视前方,而她则踮起脚装出亲昵的姿势。
可手里的这一张,更像偷拍。她低头喝拿铁,唇角沾上奶渍。宋妄屿看向她眼里居然有笑意,冰霜化为了春水。
乔舒晚蹙眉,一时想不起出处,许是快门摁错了。
但也不重要了。
连带着一件件崭新的情侣装一起,丢进了垃圾桶,扬起一片尘土。
转身回房时,裤兜的手机却响了。
“舒晚,宋哥喝醉出事了,你快来接他!”
乔舒晚片刻没有停留往外走。
她和宋母保证过的,要护着宋妄屿平安。
乔舒晚是慢慢走路回家的。
舔了宋妄屿那么多年,她错过了很多人间美好。
路边的老爷爷在卖烤红薯,香味四溢。她买了一个,热得烫手,小心翼翼啃了一口,甜香味蔓延在口腔里,餍足眯起眼。
是很简单就能得到的开心。
付款时无意刷新朋友圈,乔舒晚看到颜沁夏晒了一张三人合照,配文和最爱的人一起度过最幸福的一天。
但乔舒晚对宋妄屿的情绪很敏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许是和颜沁夏又吵架了?
她没有放在心上,回到家快要入睡时,宋妄屿竟然回来了。
与此同时,手机弹出一条术前确认,等她仔细阅读完,后知后觉宋妄屿在和她说话:“嗯?”
宋妄屿误以为乔舒晚是故意装作听不见,松了口气。
他刚刚是在解释玉镯的事情,乔舒晚在宋家淡淡的情绪总让他忐忑,而此刻吃了一颗定心丸。乔舒晚还是在意的。
“三天后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打算怎么过?”
乔舒晚歪头,正对宋妄屿第一次记得纪念日而好奇,就听到他说:“母亲建议我们从简,两个人在家里吃一顿饭就好。”
原来是宋母提的,乔舒晚点头:“是该从简,我在家里煮就好。”
善始善终,纪念日的当晚她就要离开了,就当道个别。
宋妄屿舒展开眉眼:“好。我要出差几天,纪念日那天回来,等我。”
但颜沁夏的朋友圈揭穿了这个谎言。
第一天,宋妄屿和颜沁夏去看极光,颜沁夏抱住宋妄屿许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天,宋妄屿和颜沁夏玩游乐园,在摩天轮到最高峰时踮起脚亲吻,寓意彼此所爱。
第三天,是他们的五周年纪念日。
乔舒晚刷到颜沁夏恋恋不舍的回程朋友圈,做好晚饭等宋妄屿回来。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直到颜沁夏给她发了和宋妄屿烛光晚餐的合照。
窗外放起了宋妄屿给颜沁夏定制的全程烟花,绽放在空中的刹那,照亮乔舒晚的侧脸。
乔舒晚眨眼轻叹:“好浪费食物。”
重新热好的饭菜口味不复从前,乔舒晚勉强塞了几口,倒进垃圾桶。
这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乔舒晚细细看过生活了五年的小屋,最后只带上重要证件,把钥匙放在玄关处,落锁。
乘坐飞机来到医院是深夜,乔舒晚躺在病床上,身上贴着各种监测仪器。
期间听到护士记录:“这是一台肿瘤切除手术,主刀医生是院里的胡医生,明早八点开始。”
乔舒晚静静听着,可能宋母忙忘了,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国外专家。
不过也好,人情债最是难还。
护士看向乔舒晚:“手术的风险知情书需要家属签字,你的家属呢?”
乔舒晚微怔:“我是孤儿,没有家属。”
护士皱眉:“你的登记信息是已婚,那你的丈夫呢?让他过来签字。手术成功还需要陪床,离不开家属的。”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护士不信,无奈之下,乔舒晚只能打电话给宋妄屿。
她猜宋妄屿不会接。毕竟,宋妄屿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与颜沁夏的相处,特别是她这个替身。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自动挂断。
护士这才松口:“行吧,那你自己签字。”
风险知情书上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极高风险”几个字被加粗加黑。
乔舒晚轻轻笑着,签上自己的名。
似乎尘埃落定,她的眼皮突然变得很沉重。
合上眼,闪过许多自己经历过的片段。
有上学时期自己因为考了第一名开心欢呼的天真;有打工时期的为病攒钱而逐渐麻木;也有和宋妄屿成婚之后变成了牵线木偶。
乔舒晚发觉,她还是怀念为了三两钱财奔波的前半生。
至少,她是鲜活的,没有活在别人的影子下。
如果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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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成为风,无拘无束环游世界。
像电影播放到最后渐变为黑幕,乔舒晚耳边响起监测仪器“滴——滴——”刺耳警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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