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圣上,慕时面沉如水。“你姑母能鸠占鹊巢,占了别人的后位,我为何不能改妻为妾,好歹你死后,还能在王府留个牌位。”我只觉得他们父子一样无耻。当年慕寒起兵时不过是...

提及圣上,慕时面沉如水。
“你姑母能鸠占鹊巢,占了别人的后位,我为何不能改妻为妾,好歹你死后,还能在王府留个牌位。”
我只觉得他们父子一样无耻。
当年慕寒起兵时不过是个白身,为了向我云家借势,谎称无妻无子,娶了我姑母。
可怜慕时的母亲独自在乡野吃苦,多年后慕寒登基才将她接回。
为了掩去当年的丑事,慕寒称她为嫂嫂,慕时为侄儿。
可慕时的母亲是烈性的女子,当着慕时的面,抹了脖子。
慕寒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将慕时记在了皇后名下,为皇长子。
我姑母自此与圣上离心。
“我云氏为了你慕氏的天下,战至最后一人,这后位,我姑母当之无愧,倒是你,既然有这么多的怨言,不如去寻你爹,好好要个说法。”
“至于晋王府的牌位,我云初不稀罕。”
他冷笑道,“那你就滚吧!
我倒要看看你离了我慕时,还有何处可去。”
当初他就是算准了我无父无母,姑母病弱,而圣上对他宽纵,不会为我撑腰,这才敢肆意欺凌,让我沦为整个上京的笑话。
不过如今不同了,我一定会让皇后慢慢地好起来,他们慕家欠我们云家的,我也会慢慢讨回来。
苏音晚在我离府那一日,又跪在了我的面前,一如当年她在风雪中卖身葬父,对我说着同样的话。
“姑娘的大恩,音晚没齿难忘,来生定会结草衔环。”
三年前的上元夜,她也是这样跪倒在我与慕时的马车前。
女儿俏,一身孝,那样绝色倾城的脸,又是在那样好的月光掩映之下,连我都忍不住要动心,更何况是慕时。
我见她孤苦,心软买下了她,于是她怀了我丈夫的孩子,报了我的恩。
若非是我发觉她才情异于一般女子,刻意探查,才知她是我丈夫早年安置在庄子中的外室,所谓卖身葬父,不过是他们的一场戏罢了。
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我在她的眼底居然看到了真切的愧色。
“不必了,你的恩我担不起,往后好自为之。”
我搬进了皇后的长明殿,与九公主作伴。
九公主才四岁,却已经是个小人精。
苏音晚大着肚子第一次来皇后宫中请安时,她就拽着苏音晚不撒手,小九说她欺负了我,要给我出气。
苏音晚应付不了小九,而皇后只当没看见,她只能求救地望着我。
“嘉荣县主,请帮帮奴婢。”
我朝小九招了招手,抱着她,给她塞了一块核桃糕,堵住她的嘴。
“小九年幼无知,苏姑娘见谅。”
苏音晚蹲身行礼,“多谢县主。”
而我只盯着小九肉乎乎的脸颊,连眼皮都没抬。
慕时来接苏音晚时,皇后已经回了内殿小憩,他给小九带了一只草编的蜻蜓,小九一点面子也没给,直接扔在了地上。
慕时下意识训斥我。
“云初!
你就是这么带小九的?!
纵得她一点规矩也没有!”
我正要反驳时,却被人截了胡。
“皇兄倒是有脾气,不去管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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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后宅,却对着县主大呼小叫。”
来人是五皇子慕楠。
慕时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出口成脏。
“一个贱婢生的野种,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我捂住了小九的耳朵,而慕楠却颇有意味地将目光投在了慕时身后,苏音晚高挺的肚子上。
“原来贱婢生的是野种啊……”苏音晚羞愤地转过了头,慕时恼羞成怒,对慕楠扬起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一声大喝制止。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们在皇后殿中吵闹!”
小九扑过去喊“父皇”,满殿的宫女奴才跪了一地。
而圣上的目光却落在了苏音晚的脸上,眼中闪过诧异之色。
我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旧爱重逢,总要擦出些火花,才不枉费我和离一场。
慕楠又又又一次给我送了一大筐核桃时,我把他丢到了梅园,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他。
“疼疼疼疼疼……”慕楠龇牙咧嘴。
我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是有多闲?
有这个功夫不知道去你父皇面前晃晃啊!”
他挣开我的手,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朵,十分委屈地往地上一躺。
“他不待见我,我也懒得见他。”
我抓了一捧雪,塞进他领口,他捂着脖子冻得蹦起来。
“云初!
你又欺负我!”
我正色道,“若是你一直这么不思进取,以后欺负你的人就不止是我了。”
慕楠出身不高,生母是圣上征战时偶遇的浣纱女,即便是个寡妇,即便再不情不愿,却还是被圣上强抢入了后宫。
可惜入宫没多久,就因口无遮拦遭了圣上厌弃,难产过世了,虽然养在皇后膝下,可皇后病弱,所以慕楠在宫里的日子一直不算太好。
他又比我小上几个月,总是多照顾他些,可他不能永远当个孩子。
慕楠委屈巴巴,“所以我才让你给我做核桃糕啊……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斗法真的很废脑子的。”
我松了一口气,也亏得他脑子还算清楚。
“再说了,马上就是上元夜了,咱们总得准备起来吧!”
上元夜,是万家灯火团圆夜,也是我父母的祭日,每年慕楠都会陪我去祭拜,为他们奉上一盏糕。
当慕时连续一个月带着苏音晚来皇后宫里找我的不痛快,并且十次有八次都能碰到圣上之后,我请旨搬离长明殿,住到了栖云殿。
不管他们之中到底是谁有龌龊心思,我都不希望影响皇后的心情,她如今最忌吵闹和忧思。
慕时见我并不发作,却是更加肆无忌惮。
他带着身怀六甲的苏音晚在宫里四处游玩恩爱,见人就阴阳怪气或指桑骂槐,讽刺我入府三年无所出,满宫的皇子妃嫔公主都在看我这个弃妇的笑话。
而圣上除了纵容还是纵容。
哪怕是慕时视宫规如无物,他都置若罔闻。
慕时多次请封苏音晚为正妃,而圣上装作听不见。
苏音晚跑到我宫里哭的时候,我听着特别心烦。
我丢了一方手帕给她,让她好好说话。
她用帕子点了点眼角,低声啜泣道,“姑娘既然成全了奴婢,又何必往旁人跟前说那些呢?”
“我说了什么?”
她咬唇不语。
我抬手送客,“你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若想攀高枝,就把这些伎俩用在慕时身上,别来找我的晦气!”
苏音晚不情不愿地被我请了出去。
又是一年风雪天,苏音晚只穿着单衣跪倒在我面前。
她求我容了她,成全她对慕时的一片痴心。
若不是我重活一世,倒要相信了她的真心。
一个曾在欢场多年,风韵成熟的娼女,不知有多少的世家贵公子曾是她的裙下之臣。
即便是当今圣上,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若非赎她之人是最受宠爱的皇长子晋王,又怎值得她做小伏低。
风雪撩起她的素衣白裙,而我恍惚间仿佛看见了我自己。
那年我也是这样跪在风雪中,慕时手中的白绫逐渐收紧之时,我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
温热的血色逐渐弥漫全身,而我只能屈辱地趴伏在被血水浸透的雪面,静静等死。
这样也好,至少能带着孩子一起走吧。
弥留之际,眼角余光堪堪扫过被打断手脚,血肉模糊的慕楠,我缓缓闭上眼睛。
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姑娘怎么哭了?”
丹枫唤我。
“姑娘莫哭,皇后娘娘定会为姑娘做主!”
我竟哭了吗?
我喃喃自语道。
“娘娘?
娘娘不是已经薨逝了么?”
丹枫急着拉我衣袖,“姑娘慎言!”
我明明记得姑母死了。
而我也死了,死在了慕时手里,他要我给苏音晚陪葬。
我怔怔地看着在风雪中颤栗的苏音晚,走到她身前蹲下。
她双手冻得红紫,拽着我的衣裙,颤颤巍巍,哭的如弦玉碎,惹人生怜。
我把自己的狐裘解下,披在她身上。
而慕时闻讯从前院赶来,不由分说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脚步不稳,摔倒在雪地,嘴里弥漫的血腥味有些发苦。
丹枫跑过来扶我,我却推开了她的手。
我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回敬了慕时一个耳光。
慕时又惊又怒,“云初,你敢?!”
苏音晚扑上去抱住他的脚,哭着说些请罪的话。
慕时心疼极了,蹲下身抱起了她,如珠如宝,却将我赏给苏音晚的狐裘扔到外廊下的炭盆中。
他说我的东西太脏。
我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带着那件焚毁了一半的狐裘,踏上车辇,进了皇宫。
皇后是我姑母,云家满门忠烈,跟随当今圣上慕寒,打下这景秀河山,如今却只剩我们姑侄二人。
她半靠在床头,面色透着枯槁般的病气,我忍不住心中酸涩。
姑母与我性子截然不同,她温和谨慎守拙,即便被苛待,也从不对我多说半字。
皇后捧着那件圣上赐下的,却藏着蓖麻丝与麝香丸的白狐裘,抱着我痛哭一场。
若非是今日无意烧毁了一半,这些害人的东西,只怕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可凭什么呢?
明明圣上承诺过,慕氏为君,云氏为后,如今却要背信弃义,想要断了我与姑母的生育,甚至想要我们的命。
“初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姑母护着你。”
皇后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半个时辰后,我带着皇后的懿旨回了晋王府。
慕时脸色极为不善,扣着我的手腕质问。
“你竟然真的敢和离?”
他这副样子,倒像是我背叛了他。
“我不过是如你所愿罢了!
日后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学着圣上抛弃发妻,我也不必再看着你这张脸,令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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