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让揉了揉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她绕至裴老爷子身后,帮忙推着轮椅,大致和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待行至别墅门前,管家弯腰询问裴老爷子,是否要让叶知让留在外面?裴老爷...
叶知让揉了揉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她绕至裴老爷子身后,帮忙推着轮椅,大致和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
待行至别墅门前,管家弯腰询问裴老爷子,是否要让叶知让留在外面?
裴老爷子摇了摇头:“一起进去吧,你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她也不踏实。”
管家颔首起身,按响了门铃。
叶知让紧了紧握着的轮椅推手。
门铃响了三次,门也没开。
管家询问似的看向裴老爷子,裴老爷子稍一抬手,管家会意,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提着黑色皮质手提包的保镖,上前在门口蹲下,他从包里掏出了一整套开锁工具。
叶知让目不转睛的看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锁就被打开了,那套工具也没用几件。
“知让,走。”裴老爷子的声音陡然严肃。
叶知让忙是推着轮椅向前,走进了她刚才逃出不久的别墅。
屋里的气氛倒是没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除了裴景淮拽松了领带,手上沾着血,而裴云业的眼眶青了一边,眉尾上的疤又被刨开了一道新的伤口外,一切都很正常。
裴老爷子一进去,裴云业哪怕再不情愿,还是站了起来。
叶知让注意到,裴景淮起身时,左腿似乎用不上力,身形也有些摇晃。
裴老爷子满目严肃的看着他的两个儿子,他伸手抓住轮椅扶手,示意叶知让停下。
半晌,他用一种叶知让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斥道:“你们俩还准备闹到什么时候?就这么想把我早早气死?闹来闹去,就为了那几两碎银,既然都这么在意,不如我现在就将律师叫来,修了遗嘱,全捐了,谁都别想要!”
裴景淮低下了头。
裴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明显气不足在强撑着精神。
他指着裴云业道:“当年,你对你弟弟下狠手,害他差点儿跛了腿,我不过是骂了你几句,上了一次家法,让你跪了三天祠堂,你便闹着嚷着,离家十年不归,全然不知自己的错处所在,至今冥顽不灵。”
“裴云业,我自问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并不比给你大哥和你弟弟的少,可你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瞧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说这个混账,又是那个混账,谁能浑得过你?”
裴云业自嘲笑笑,他上前指着自己眉尾的那道还在流血的疤道:“老爷子,你还敢说自己不偏心,当年裴景淮是差点儿废了一条腿,可我呢?他当时发狠想要戳瞎我的时候,你说什么了?你有对他家法处置,有让他跪过祠堂吗?”
“是你有错在先!”
“他就全然无错吗?”裴云业吼道。
叶知让被吓的后退了半步,也顺带把轮椅往后拉了拉。
“老爷子,你看清楚了,他今天第二次伤我,还是那道疤,他把它刨开,他提醒我,是他妈抢走了我妈的位置,是他分走了原本该属于我和我大哥的一切!”
“冥顽不灵,愚不可及!”
在叶知让的认知中,人过了三十五岁,性格应该趋于平静稳重,不说想问题有多全面,至少也不该像裴云业现在这么偏激。
她又向后退了退,她能感觉到坐在轮椅上的裴老爷子气闷到浑身都在发抖。
裴云业:“老爷子,我也是你的儿子,你病重至此,我也愿意床前尽孝,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那纸遗嘱上,甚至连唐茴的女儿都考虑到了,对我呢?只一句,就给我一座岛,你是想让我在那座岛上画地为牢吗?”
虽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卖相还是很不错的。
“你去叫你周叔来端饭。”
“小叔,我可以端饭。”
“烫!听话,去叫他。”
“哦。”
叶知让小跑着推门出去,叫正懒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周木端饭。
周木眼都没抬:“你们两个大活人站在那儿,还非得使唤我啊?”
“小叔怕我烫着。”
周木觉得离谱,他放下手机:“他怕你烫着,不怕我烫着?”
“我比你小。”
“你又不是六岁,十六岁了,差两年就成年了,多娇气啊,连个菜都不能端?”
叶知让没多和他理论,转身就拉着委屈腔调叫裴景淮。
周木算是怕了她了,他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得,我是怕了你了,变脸大师,一点儿都不可爱。”
路过叶知让时,他顺手揉了把她的发顶:“你就知道我比裴景淮有耐心,所以对我浑身是刺。”
叶知让跟上他,小声说了句:“因为我不怕你,你不能欺负我,怕你,你也不能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挡着你看你小叔,就叫欺负你?”
叶知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木觉得好笑,他脚步一顿,回头问:“你这个小孩,小脑袋瓜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
“小周叔叔是朋友。”叶知让顾左右而言他。
周木也没想太多,没有深究:“那你小叔呢?”
叶知让想了想:“是我喜欢,且依赖信任的人。”
“喜欢?也是,毕竟算是亲人嘛!”
吃完饭,周木收拾好碗筷就走了。
叶知让也回了房间。
洗漱完,她突然想起了今天小叔被踹到的左腿,裴云业的保镖用力极大
,就算没有大碍,也一定青紫了。
叶知让拉开床头柜底层的抽屉,拿出了之前姨妈给她准备的药箱,里面有两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她本以为可能就要这么放到过期了,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她拿着药,敲响了裴景淮卧室的门。
过了半晌,门开了,裴景淮似是刚洗完澡,刘海顺在额前,发梢上还挂着水珠,他身上裹着一件深灰色的绸面睡袍,衣领严丝合缝的拢着,严谨疏离中,又透着丝丝慵懒:“怎么了?”
叶知让向后退了半步,把手里拿着的药盒递给他:“小叔,你试试这个,很有用的!”
裴景淮从她手里接过药盒,看了看:“谢谢,早点睡。”
“好,小叔晚安。”
说完,她却并没离开。
“还有事?”
叶知让低头捏着睡衣的衣角:“小叔……二叔还会为难你吗?”
裴景淮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少操心大人的事儿,管好你自己。”
“小叔又不是别人。”叶知让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我也是担心你,毕竟在苏城,和我最亲的人就只有小叔了,爷爷说了,我们是家人。”
裴景淮叹息轻笑:“小孩,用不着对我表忠心,就算老爷子不在了,我也不会赶你走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知让有些丧气:“算了,小叔根本就不懂。”她抬头满是失望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裴景淮不解地皱了下眉,关上了房门。
他在床边坐下,拿起搭放在床头柜上的毛巾,擦了两把头发,手机叮的一声响了,他把毛巾随意盖在发顶上,拿起手机,是周木发来的消息,说他到家了。
裴景淮: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
周木:嗐,也没帮上什么忙,谈不上辛苦,行了,我洗洗睡了,回见。
裴景淮:回见。
回完消息,裴景淮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回头时,他看见放在床边的那盒叶知让刚给的药,微勾了下唇角,拿起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餐,裴景淮的司机把她送去了学校。
再之后整整一周,她都一直住在酒店里,每天早晚有车接送,校服有人帮忙清洗,隔一两天还有楼下的销售会送新衣服上来,只有裴景淮一直没露面。
周五,叶知让放学回到酒店,正吃饭时,裴景淮回来了,他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过得还好吗?”
叶知让放下筷子点点头:“还好。”
他嗯了一声:“明天可以回家了。”
“爷爷出院了?”
“嗯,但情况不好,你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这种跟着我的日子,可能会成为你上大学前的常态。”
“什么意思?”叶知让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裴景淮蹙眉,试图掩盖住情绪:“老爷子肠癌晚期,时日无多,家中所有人肯定都要围着他转,你回去也是麻烦。”
肠癌晚期四个字在叶知让的脑海里炸开了。
她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那么慈祥的裴爷爷,这么好的人,为什么……
裴景淮看着她,以为她是在担心以后:“老爷子交代过,裴家不缺一双筷子,你以后跟着我,该上学上学,该干嘛干嘛,饿不死你。”
叶知让低下头,小声啜泣:“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景淮愣了一瞬,蓦的笑了:“是不是这个意思不重要,你只要听懂我的话就好,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也没管过小孩,所以除了钱上的问题,其余你能自己解决的事,就不要烦我,听明白了吗?”
叶知让点点头:“知……知道了。”
“抬起头来,在我面前不要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
“是,知道了,小叔。”叶知让缓缓抬头,脸颊上挂着泪水,努力冲他挤出了一个笑。
“比哭还难看,别笑了。”
这一晚,裴景淮倒是一直都在,吃完饭,叶知让趴在桌上写作业,他坐在另一边工作,两人互不打扰,完全就像是两个意外拼桌的陌生人。
或许本来就是陌生人。
直到叶知让从数学书里拿出了需要家长签名的数学试卷,试卷上大大的红色五十九,让她实在没脸找裴景淮签字。
她看着试卷犯愁,叹了口气,家长签名是肯定要签的,今天不签,明后两天也得签,如果裴景淮不在,她总不能找裴爷爷签吧……
裴爷爷本来就身体不好,这要是再因为她数学考了五十九分,气出个好歹来,她怎么担待的起……
找管家签,管家肯定会告诉裴爷爷……
叶知让越想越惭愧,她低头又叹了口气,开始自责为什么不能多考几分。
没办法,纠结再三,她心一横,还是抬头看向了正在专注工作的裴景淮,试探着叫了声:“小叔。”
可因为声音太小,裴景淮又太过专注,并没回应。
叶知让又试着叫他了一声。
裴景淮皱眉:“怎么了?”
叶知让拿着卷子,起身,走到他面前,怯怯道:“小叔,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裴景淮看了眼她手里的试卷:“我看看。”
叶知让把试卷小心翼翼的递给他,不出所料,裴景淮在看到那个大大的五十九分后,原本不悦的脸色,瞬间黑了:“一百五十分,你就考五十九?”
“我……我有点儿偏科,数理化不太好。”
裴景淮翻过试卷看着写得满满当当,却一分不得的大题部分,眉头皱得更紧了:“也是难为你能编出这么多牛唇不对马嘴的公式。”
他放下卷子,向叶知让伸出手:“笔。”
叶知让忙是跑回自己的座位,从笔袋里挑了只新的黑色中性笔,递给他。
裴景淮接过看了下,打开盖子,在红色的五十九分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叶知让瞧着,在心里一松的同时,又莫名有些愧疚,裴景淮这三个字,可能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裴家太子爷本人应该也没见过这么低的分数……
签完字,裴景淮合上笔盖,又前后翻看了一下叶知让的试卷:“五十九分,在你们班是什么水平?”
“倒数第十。”叶知让羞愧的低下了头。
裴景淮轻挑了下眉,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把试卷还给叶知让:“不要一直点头哈腰,还有,下不为例。”
“对不起小叔。”她拿着卷子,等待裴景淮接下来的训斥。
可裴景淮却问了句:“你还有事?”
“没……没有了。”
……
第二天早上,裴景淮带她回了裴家老宅,回去时,正好赶上裴老爷子在吃早饭,看见叶知让,裴老爷子明显精神头好了很多,他招呼他们坐下,让管家端上了新的碗筷。
“知让这一周过得好不好啊?”裴老爷子笑容慈蔼的问道。
“爷爷,我一切都好,就是……很担心您。我给您打电话,每次都不巧正好赶上您休息了,也不知道您的情况……”
叶知让越说声音越小,裴景淮眼瞧着她像是又要哭了,斥道:“头抬起来,好好说话。”
被他这么冷声一凶,叶知让原本委屈巴巴的脸上又带上了几分怯怯。
裴老爷子叹了口气:“景淮啊,你现在可算是当上长辈了,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这吃着饭呢,你凶她干什么?”
“爸,您既说了让我管她,那在她成年之前,我便算是她的监护人,她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不缺吃少穿,也没有哪儿比别人差,却成天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像什么话?”
叶知让把头埋得更低了,鼻尖泛酸,眼泪不争气的吧嗒落了下来。
“哭什么?”裴景淮冷声道。
她忙是抹了两把眼泪,摇了摇头:“我没哭。”
“那就把头抬起来,背挺直。”
叶知让忙是坐直了身子。
裴老爷子无奈笑笑:“好了好了,都吃饭,吃饭!”
叶知让拿起筷子,乖巧的等裴老爷子先动筷。
席间闲聊,裴老爷子问了她一些和学习生活有关的情况,叶知让很怕裴景淮会把她数学考了五十九分事告诉裴爷爷,所以她一直很紧张,一紧张话就多,东拉西扯的说着些有的没的。
聊着聊着,她说起了他们学校最近在和兄弟学校江城一中,联合举办一场交笔友的课余活动,说是为了丰富学生的课余生活,让学生在这个电子产品迅速发展的时代,体会到文字和信件的魅力。
裴老爷子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还给裴景淮和叶知让,讲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包括他和心爱的姑娘是如何因书信结缘的故事。
讲着讲着,裴老爷子面上露出了悲戚之色。
叶知让有些困惑,直到裴老爷子最后说出了那句:“可惜,斯人已逝,除了那些书信,我如今没有再多和她有关的念想了。”他
苦笑着看向叶知让,眼里泛起了些许泪光,那眼神很深,似是在试图透过她看到旁人。
叶知让猜裴老爷子口中的斯人,应该就是她继父裴轻寂的母亲,而裴老爷现在对她好,也是因为思念自己的儿子,她等同于是继父留给裴老爷子的念想。
“知让啊,这样的活动是有意义的,人生重在体验,保持好奇,什么都去试试,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如果能从信件中,得到一位好友,也是人生之幸。”
同裴老爷子聊完,得了他的期许,原本对交笔友兴致缺缺的叶知让,决定要参加这次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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