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酒下肚,彭远征终于从老爷子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泪光。他知道,老人在伤怀,在追思他的父亲。纵然是掌握大国权柄,但同样亦有儿女柔肠,只是老爷子掩饰得极好罢...
两杯酒下肚,彭远征终于从老爷子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一闪即逝的泪光。
他知道,老人在伤怀,在追思他的父亲。
纵然是掌握大国权柄,但同样亦有儿女柔肠,只是老爷子掩饰得极好罢了。
吃过饭,冯倩茹陪着老太太说话,彭远征则跟着老爷子进了他的书房。
进书房以后,老爷子缓缓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然后示意彭远征也坐下。
他默然良久,才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两幅字画温和一笑道,“这是郑燮的字画,不过却是摹本。”
彭远征抬头望着字画,一副是山竹的写意,一副是牡丹的工笔。
他不太懂书画,因而在老爷子面前也不敢轻言卖弄,知道老爷子自有下文,便静静等待着。
“我这后院就有一坛牡丹,还是从你们江北省移植过来的上品。
每年春末,开得是花团锦簇。
后院本来也种过一坛竹子,可惜水土不佳,长得病怏怏的,我就让人拔了,全部种上了牡丹。”
老爷子的声音和缓有力,彭远征认真听着,心头一动。
他两世为人,心胸开阔,闻弦而知琴意,隐隐听出了爷爷的意味深长。
果然,老爷子暂时不打算安排他们母子进京。这意味着他的身份,不会被公开。
“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冯老的眉梢一挑,凝视着彭远征。
“我明白。爷爷,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想要成为温室中的花朵……我的天空,在外边!”
冯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好。”
“单从这一点上看,你比远华强。”
冯老颔首微笑,“你记住,不论你在什么地方,都是我冯培荣的孙子,我的孙子要顶天立地,不能经不起风雨!”
“是。”
“你虽然是我的孙子,但我不会允许你打着我和家族的旗号……爷爷希望你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春节时候,带你的妈妈来爷爷这里,我们一家人正式团聚团聚——”
冯老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爷爷希望你从基层一步步做起,踏踏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将来好挑起冯家的大梁!”
冯老的话郑重而正式,彭远征心头一紧,知道自己最起码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无法借用家族的能量,也隐隐猜出这是冯老对自己的考验。
只要冯老不同意公开他的身份,他就永远无法借势。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立即起身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爷爷失望的。”
“嗯。过年的时候,把你爸爸的骨灰也带到京城来,安葬在京郊……我和你奶奶也常去看看他……”
冯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
他扭过头去,悄然抚去泪痕。
“还有个事儿。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大伯没有儿子,爷爷希望你以后能视伯涛为父……”
冯老轻轻说着,眼眸中的伤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邃。
彭远征一怔,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答应下来。
他父亲不在,视伯父为父,倒也算是正常,只是他总觉得冯老这话有些话里有话。
“好了,爷爷还要看几份文件,你去洗个澡,陪你奶奶说说话。去吧。”冯老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彭远征不敢怠慢,立即施礼告退。
……
当夜,彭远征住在了大红门里,冯倩茹也留宿了。
而就在这一夜,冯老夫妻两个却是吵了一架。
为了冯老对于彭远征母子的安排。
冯老太太认为他们母子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应该马上接到京里,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安幸福,老人也能时时看看自己的孙子。
“吃点苦怕什么?年轻人吃苦是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要让他知道,纵然是我冯培荣认了他这个孙子,也不可能从我这里、从冯家得到什么,不可能不劳而获!”冯老非常严肃,坚持不让步。
老太太非常生气,抱着自己的被子气呼呼去客房安歇。
第二天,冯老还有重大会议要开,一早就被警卫局和办公厅的车接走了。
彭远征不能在大红门里久留,当天就离开了。
临别时,冯老太太难舍难分,又是抱着彭远征哭了一场。
还是那辆军用越野车将彭远征送回江北新安市。
估计他的人还在路上,冯老太太的电话就打到了长子冯伯涛的办公室里。老太太在电话里长吁短叹,冯伯涛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赶紧答应下来。
冯伯涛清楚,冯老上半辈子献给了革命,下半辈子献给了国家,一点私心也没有,他不可能利用手里的权力和影响力去为孙子铺路。
但作为大伯,对于这个身世清苦的侄子,冯伯涛心里非常怜惜。
况且,冯老已经跟冯伯涛流露出让彭远征视他为父,也算是为他承继的意思。
冯伯涛其实也不敢背着冯老有什么大动作,老爷子说让彭远征呆在下面就是呆在下面,谁也不敢违抗。
他是想托人给彭远征安排个稍好点的工作单位,也让他们母子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仅此而已。
冯伯涛打了几个电话后,才又抓起电话来向母亲汇报工作。见长子这么不识相,没有按照她的暗示把彭远征安排回京城,老太太大为不满。
“妈,爸都说了,让远征还是留在江北,我哪敢把他弄京里来啊!我托人帮他调了调单位,这已经算是违背爸的原则了——妈,其实在下面也是一样,远征这孩子是京华大学毕业生,品学兼优,还是党员,工作上肯定没问题的。”
冯老太太恼火斥道,“你们让他窝在那么一个小地方,啥时候才能出头?熬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妈都年纪大了,还能见这孩子几天?”
冯伯涛苦笑,不敢再说什么。
新安。
彭远征没有让越野车将他送到小区门口,而是在新安火车站附近下了车,与一脸严肃的司机士兵告别。
他打了辆车回到家里,母亲孟霖正心神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进门,立即起身来皱眉问道,“远征,你不是刚从京城回来吗,怎么又跑去了?”
彭远征笑道:“妈,还是为了我的工作问题,这回应该能调调了。”
孟霖大喜。
彭远征心中轻叹,既然冯老这么安排,暂时就无法与母亲说实话。不过,他知道冯家肯定会重新安置他的工作岗位,只是不知具体会是什么。
他隐隐有点期待。
孙萍心里大爽。
她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朱部长,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就因为前面弄了那几个报道,得到了领导的表扬,可就开始翘起辫子来了,目中无人,连我这个科领导都不放在眼里。”
朱成容没有理会孙萍,却继续斥责彭远征道,“年少轻狂,不像样子。本来我还觉得你这个同志很有天分,基本功也很扎实,还专门交代老龚同志,要专门对你培养,把你列为咱们部里的后备干部人选,结果看来——”
“不堪造就!你好自为之吧——老龚,让他自己把稿子送到办公厅去,既然是薛书记点将,就让薛书记自己审吧。再说没有时间了,重写也来不及了。”
说完,朱成容拂袖而去。
“朱部长,慢走!”孙萍恭谨地一路将朱成容送出办公室,然后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昂首挺胸地就走了进来,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竟然泡上一杯茶,哼起了红灯记的某段唱腔。
只是她五音不全,听起来非常刺耳。
马自有些不忿地瞪了孙萍一眼,有些惋惜地望着彭远征没有说话。王娜似是幸灾乐祸,也似是无动于衷,继续玩着她的传呼机。
龚翰林脸色不怎么好看,心里更多是失望。
对于彭远征,他本来寄予希望很大,准备将他培养成科里的业务骨干,然后他这个科长再安安稳稳清清闲闲干到退休,但现在看来,这小彭还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啊!
关键时刻,竟然偷奸耍滑!简直让人无法原谅。
龚翰林认定彭远征是偷懒了,根本就没动脑子,完全是糊弄了一个讲话稿应付公事。
沉默了片刻,龚翰林拿起彭远征的稿子来,轻轻道,“时间也来不及了,小彭,你拿去给市委办公厅送去吧,看看薛书记会不会说啥!”
彭远征哦了一声,神色平静地拿着稿子,出了办公室向后面的市委办公厅小楼行去。
……
……
去市委办公厅那边送下稿子,彭远征讨了个巧,他没有给秘书一科的人,而是在办公厅那边转悠了一会,见市委常委、秘书长陈言兮的秘书刘丽从卫生间出来,就面带恭谨的笑容将稿子递了过去,“领导,我是宣传部新来的小彭,部领导让我来给薛书记送下午开会的讲话稿……”
彭远征一副新人初进机关茫然不知所措的架势,刘丽笑了,顺手接了过来,“你就是宣传部新闻科的小彭吧,刚才陈秘书长还提起这事儿,好了,你把稿子给我,我待会帮你转给陈秘书长!”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彭远征连连道谢,刘丽笑着点头,“不客气,你回去吧。”
从市委办公厅回来,彭远征脚步沉稳地往新闻科办公室走,这一路行来,发现宣传部其他几个科室部门的人员望见他,态度都有些诡异,原来一些跟他说话挺热乎的人,现在似乎都对他敬而远之。
彭远征心里暗暗冷笑,机关上的风向真是倒得无比迅猛。看起来,朱成容当众批评他的事儿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了部里上下,原本年轻有为的新星彭远征一下子就变成了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
给市高官的稿子写砸了、工作偷奸耍滑被部领导当众批评,这些信息足以昭示着一个新人在机关的沉沦。
而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的时候,众人的表现更加明显。研究室那几个之前见了他都要亲切地拍拍他肩膀然后勉励几句的“老前辈”,面对彭远征的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匆匆而过。
整个宣传部机关所在的用餐区域,彭远征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显得非常“凄凉”。
马自端着自己的饭盒走过来,坐下,叹了口气道,“兄弟,这回你可捅马蜂窝了。你也真是,给市委一把手写东西还不瞪起眼睛来,不管写好写不好,最起码态度要端正——得,这回被朱部长扣上了一顶大帽子,如果薛书记再不高兴,恐怕萧部长也会对你有些看法,这样一来,你在部里就有些难堪了。”
彭远征默然片刻,突然笑了,“马哥,我现在都成过街老鼠了,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免得影响了你的前程!”
“狗屁的前程,我马自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这颗心是亮的……我怕什么?说实在的,我很是为你抱不平,你一个新来的同志,刚刚毕业走出校门,一连给你压这么重的担子,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马自压低声音道,“兄弟,哥哥劝你还是赶紧找找关系,离开部里算求,哪怕是到下面的局委办任何一个单位,也比在市委机关上熬着强……”
“到哪里都一样。”彭远征轻轻一叹,“我不走,况且我也没做错什么。稿子,我已经尽力写了。”
马自吃了一口饭,抬头望着彭远征摇摇头,“现在的问题是,不是你做错没做错的问题。分管领导明摆着对你有些偏见,再加上有人故意设套让你跳,又加上薛书记突然莫名其妙地点了你的名,这种种因素凑到一起——兄弟,听哥一句话,走吧,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也所谓人挪活树挪死,说不定换个单位,对你更好呢。”
彭远征知道马自是一番好意,而事实证明,在这宣传部机关里,像马自这种有几分热血和正义感的年轻人也不太多了。
彭远征笑笑,“谢谢马哥提醒,我明白了。”
马自叹息着埋头吃饭,两人再也无语。
马自这番话的确是心里话,在马自看来,就算是市高官薛新莱不说什么,在宣传部里,彭远征不受分管副部长待见,也是呆不长久的。与其让领导找机会将他发配出去,不如自己另行高就,还走得体面。
吃完饭,龚翰林在看书,王娜照旧不在,不知道去哪里的饭局应酬去了。
孙萍慢条斯理地从外边进来,扫了彭远征一眼,傲慢地翻着眼皮,表情严肃地摆了摆手道,“彭远征,你下午抓紧写个书面检讨,认真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经科领导审阅后,给朱部长送过去。”
彭远征有些怒火上冲。
这泼妇真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
他按捺住火气淡淡道,“孙科长,我没有做错什么,写什么检讨?”
“我周六才接到任务,只有两天的时间,三千字的讲话稿我按时完成了……加班也就罢了,总不成加班赶材料还成了毛病了?”
彭远征说着扫了龚翰林一眼。
龚翰林眉梢一挑,却是没有做声。
不反对,就算是表态了。
“彭大教练,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成不成?”冯倩茹轻轻道。
“哦?你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是没问题的。”彭远征答应得很爽快。他其实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在他看来,冯倩茹这个堂妹帮了他很大的忙,如果力所能及,该回报的一定要回报的。
“是这样,周六是母校九十周年校庆,晚上有校庆晚会,我们呢那个太极拳的节目确定要上台。我想呢,你是不是来京城一趟,带我们一起上台表演?你的太极拳功底这么深,有你领队,我们的节目一定会出彩!”冯倩茹微微有些兴奋。
彭远征犹豫了一下,“这个……我都毕业了,再回校参加学校庆典晚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总之,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吧?若是同意,我马上就找车过去接你,然后周六下午咱们再合练合练。”冯倩茹语速很快,直截了当地说。
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也好,我就去一趟。不过,你别找车过来了,太远。我自己坐火车过去,今晚就走。我坐午夜的车,明天早上就能到了。”
“这样啊……也行,那就辛苦你了。明天早上我带车去火车站接你。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还要出去一趟,先挂了啊。”冯倩茹似乎是生怕彭远征反悔,匆匆就挂了电话。
跟冯倩茹通完电话,彭远征回到家跟母亲说了一声,就说是要回母校参加京华大学的90周年庆典,然后又给科长龚翰林打了一个电话请假两天,正好因为他连续完成了一个关于第三产业的系列报道,也有两个调休,龚翰林就准了假。
吃完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要出门去火车站坐车去京城,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曹颖,而男的则是他高中时候的同班同学赵梓斌。赵梓斌穿着一身警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留着寸头,看上去非常英武。
彭远征一怔,旋即有些兴奋地喊了一声,“赵梓斌,怎么是你?”
赵梓斌哈哈一笑,上前来跟彭远征抱在了一起,“怎么,哥们你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又进了市委机关,就不认识落魄的老同学了?”
两人哈哈大笑。
赵梓斌是他高中时的好朋友,此人相当讲义气为人豪爽,只是学习成绩太差。因为他学习不好,无论是班主任还是母亲孟霖,都强烈反对他跟赵梓斌在一起玩。后来,赵梓斌高二就找关系参了军,据说成了一名侦察兵,两人也就失去了联系。
“梓斌,我听说你当兵去了,怎么现在这副打扮……”彭远征松开赵梓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赵梓斌嘿嘿笑着,“俺早就退伍了,复员后招干进了公安局,现在区局刑警大队的干活,不过是普通刑警一枚,不如你呀,名牌大学生,市委机关干部,啧啧……要不是我碰见曹颖,还真不知道你的情况!”
“走吧,咱们老同学重逢,哥们请你喝个酒,叙叙旧情!”赵梓斌笑着跟屋里的孟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拖着彭远征就往外走。
彭远征犹豫了一下,拒绝道,“梓斌,我今晚有事,我要坐火车去京城,明天要去参加京华大学的90周年庆。想喝酒容易啊,等我从京城回来,再约你!”
赵梓斌有些失望地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这么不巧!算了,你去吧,等你回来,咱们再聚聚!你有传呼号吗?多少?”
“126呼3456789。”彭远征说完又向曹颖歉意地点了点头,“曹颖,不好意思,我还要赶火车!”
曹颖温柔地一笑,“你去吧,我跟孟姨说说话。”
“走,哥们,我骑摩托车送你过去!”赵梓斌扯住彭远征的胳膊就下了楼。
楼下,赵梓斌暧昧地向楼上扫了一眼,低低道,“哥们,你跟曹颖好上了?”
“谈不上,最起码暂时谈不上。”彭远征苦笑了一声,“她爸和她妈看见我就跟看见阶级敌人一般……怎么好?”
……
……
刺耳的列车鸣笛声划破了京城黎明的沉静。
六点一刻,列车准时到站。彭远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翘首张望的冯倩茹。
冯倩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乌黑如云的长发挽成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脸上戴了一副宽边墨镜,整个人看上去俏丽中带着几分高华之气。
冯倩茹显然也看见了彭远征,她微微有些兴奋地招着手,“彭——远征哥,我在这里!”
冯倩茹略有犹豫,但还是坚定不移地改变了自己对彭远征的称呼。她自幼秉承家教,彭远征毕竟是她的堂兄,偶尔跟彭远征开个玩笑喊一声“彭教练”无伤大雅,但一家人经常相处,称呼必须要改。
她的这声“远征哥”让彭远征听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既然冯倩茹改了称呼,他也不能太过失礼,只是一时间彭远征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为好。
冯倩茹盈盈走了过来,轻轻一笑,“远征哥,叫我倩茹或者直接喊妹妹都成啊。”
“倩茹……”彭远征尴尬地一笑,还是回避了妹妹这个称谓。他知道,目前他和冯家的关系还处在“地下”状态,直接喊妹妹大有不便。
“走吧,远征哥,车在那边,咱们回家!”
冯倩茹拉着彭远征的手,往那边走,但旋即又觉得不妥,悄然又松开了手。
两人上了车,冯倩茹坐
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回头笑道,“远征哥,奶奶听说你要来,昨晚就来我家了呢。”
“奶奶昨晚指使我妈去商场里买了好多吃的,还说今天让我陪你去买几套衣服呢……”
彭远征微笑不语,心头却是有些感慨。他能理解一个老人殷切的心思,他同样也清楚,老人这是想要在他身上倾注她思念儿子的一腔感情,弥补这数十年的感情空白。
老人的关爱让他感动,同时也让他伤感。此时此刻,他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亲。父亲彭玉强去的时候,他才是几岁的孩子,至今,父亲的面孔已经相当模糊了。
见彭远征面带哀伤凝重之色,冯倩茹马上就醒悟过来,也默然转过头去,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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