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之苦涩一笑,垂下头不再解释,只是默默蹲下身捡起文件。两厢沉默之际,最后是一直乖巧坐在顾洛鸢身边的贺邵尘开口打起了圆场,却是直接将他调离了她的身边。“季秘书最...
季淮之苦涩一笑,垂下头不再解释,只是默默蹲下身捡起文件。
两厢沉默之际,最后是一直乖巧坐在顾洛鸢身边的贺邵尘开口打起了圆场,却是直接将他调离了她的身边。
“季秘书最近无心工作,我最近刚好也要准备一些婚礼上的东西,不然就让季秘书这段时间先跟着我吧。”
顾洛鸢似乎是余怒未消,见贺邵尘主动提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季淮之,更没有想过询问他的意见,便直接同意了下来。
从那天起,他就被调到了贺邵尘的身边,而他则对折磨季淮之情有独钟。
让他徒手剥栗子,直到他十指染满鲜血才肯让他停下;
让他徒手拔掉玫瑰花茎上的花刺;
让他大半夜跑出去买东西,一旦买得不合心意就发火;
这天,他在忙完了贺邵尘分给他的工作之后,正疲惫不堪地坐在角落,默默数着手机上离开的倒计时,在发现只剩下七天就可以离开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顾洛鸢的声音就在他的背后响起,“你在看什么?”
季淮之回头,便看见了脸色阴沉的顾洛鸢,见此他摇了摇头,只说了三个字,“没什么。”
顾洛鸢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看错的话,他刚刚是看到了一个倒计时。
他在倒计时什么?
刚要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贺邵尘的声音。
“季秘书,我要试结婚礼服了,你过来帮帮我。”
季淮之这才看了一眼顾洛鸢,见她没了其他指示后,才快步走向试衣间。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正看见贺邵尘已经穿上了衬衫,只剩下外面的西装外套,正等着他拿过来。
他快步上前,刚要抬手,可手还没有碰到他,他就突然叫出了声,
“啊!好疼!”
季淮之一愣,这才看见了他背后那道划破衬衫下的血痕,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听见声音的顾洛鸢便从门外直接冲了进来,
在看到贺邵尘身后的伤口后,她脸色骤变,立马冲到他面前,“怎么回事?”
“洛鸢,你别怪季秘书,他不是故意的……”他作出一副忍痛的模样,一开口虽然看起来像是在为季淮之开脱,实际上却是将他的罪名直接定了下来,
而听到他的话后,顾洛鸢立马神色冰冷的看向季淮之。
“不是故意的,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季淮之,上次你污蔑邵尘,邵尘没有跟你计较,还看你犯了错怕你受罚才把你调到他的身边,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给我滚出去站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进来。”
她的话字字扎心,他知道自己即便解释了顾洛鸢也不会相信,所以只能一言不发的承受着她的怒火。
可他不明白,贺邵尘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明明已经快要结婚了,而且他也很快就要离开了,就算贺邵尘不做这些事,顾洛鸢也只会成为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了啊……
外面下着大雨,季淮之穿着单薄的衬衫,很快便被雨水淋了个透彻,寒意丝丝入骨,透过亮着光的窗户,清晰的将房间的场景收入眼中。
他看着她温柔的给贺邵尘上药,看着他们在上完药后一起挑了部电影,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看着他们情到浓处时吻在一起。
倾盆大雨下,季淮之被淋得身子摇摇欲坠,再也站不住摔在了地上。
脑海中突然想起很多从前的回忆……
想起她说我的淮之是世界上最好的淮之,想起她因为买不起电影票,只能跟他一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用着破旧卡顿的手机播放着早就过时的电影。
想起她在看见他恋恋不舍的放下一条对那时的他们来说十分昂贵,而现在看却十分廉价的手链熬了无数个夜做代练挣钱,小心翼翼的将手链捧到他面前,说“淮之,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他靠着那些回忆度过了独自在异国打工治病时每一个难熬的夜,可如今,他亲自将那些记忆随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彻底掩盖在记忆的最深处,
从此不念不忆,就让那些过往,成为真正的过往。
M.E集团,人事部。
人事拿出一张表递给等在一边的季淮之,头也没抬的说,“只要拿这个给顾总签字,再待一个月就可以离职了。”
“一定要给顾总签吗?”他接过表,声音里隐约有些许犹疑。
只可惜,人事抬起头,斩钉截铁的回答切断了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当然,你是顾总的秘书,签字必须由她签,有什么问题吗?”
话都说到这里了,季淮之也再无话可说,只能摇了摇头,走出了人事办公室,
顾洛鸢的办公室在最顶层,他按了电梯上楼,直到停在她的办公室前时,还仍然有些迟疑。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过后,季淮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将顾洛鸢圈在椅子里,与她深情拥吻着。
他愣了一瞬,很快神色便又恢复如常,径直走到了她的办公桌前。
“顾总,我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签一下。”
直到这时,吻作一团两人才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依依不舍的分开,季淮之这才看清了那男人的脸。
是这一个月来总裁办公室的常客,顾氏集团少爷贺邵尘。
他慵懒地靠在顾洛鸢的身上,“飞了十几个小时来找你好累啊,腿都酸了。”
“那我叫人来帮你揉揉。”顾洛鸢语气宠溺,随后视线转向季淮之时,目光和声音都变得冷冽起来,“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给邵尘揉腿!”
贺邵尘啊了一声,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面上却丝毫看不出,“这不好吧?”
季淮之也没有动。
他是顾洛鸢的秘书,但替她的情人捏腿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见他纹丝不动,她明白什么,嗤笑一声,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现金狠狠扔到他的脸上,
他侧过脸去躲避,却还是没能避免有纸张划过他的脸颊,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这么多够不够,你不就喜欢钱吗?”
女人带着厌恶的声音在季淮之的耳边响起,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默默蹲下身,轻轻按揉着贺邵尘的腿。
不知道揉了多久,贺邵尘才笑着将腿收回来,“好了,洛鸢,你不是定了个情侣法餐厅吗,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顾洛鸢宠溺的唇角微微上扬,一边说好,一边起身拉着他走出办公室。
见他们就要离开,季淮之连忙拿着自己的离职申请追了上去。
“顾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顾洛鸢皱了皱眉,伸过来就要细看。
贺邵尘却在一旁催促:“洛鸢,快点,我好饿……”
听到这,顾洛鸢不再多想,直接在文件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她便没有继续停留,直接走出了办公室,自然也没看见季淮之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洛鸢,我终于可以离开你了。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季淮之接起,一道清悦的女声便从手机那头传了出来,
“淮之,婚礼已经在筹备了,你还有多久回来?”
季淮之看着手上的离职申请,“离职手续已经搞定了,还需要一个月。”
得到了答案,那边却没有挂断电话,犹豫许久后,才轻声道:“淮之,娶了我,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毕竟你之前的女朋友,是顾洛鸢那样的大人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爱你……”
听见她这句话,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双大手骤然收紧。
六年前,他的女友,的确是顾洛鸢。
那时候的她还没出人头地,和他窝在出租屋里,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她没有很多很多的钱,却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
和她在一起,水果是不用剥的,鱼是没有刺的,下雨时包里永远是会有伞的,各种小惊喜更是层出不穷,无数个夜晚大汗淋漓后,她总是紧紧抱着他发誓,说一定会攒到很多的钱,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那时的她还在打电竞,为了给他一个家不惜去做电竞代打,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几乎熬到吐血。
可他,却在她最爱他的时候,决绝的提了分手。
他还记得那晚雨下得很大,他一根根掰开她拉住自己的手指,眼中带着冰冷与绝情,
“顾洛鸢,我跟着你只能蜗居在这个狭窄的出租屋里,连一件喜欢的衣服都只能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选择放弃,我真的过够了这样的生活,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他撑着伞坐上接他离开的车,透过后视镜,还能看见她踉跄着追在车后,声声哽咽的哀求他别走,一遍遍说她爱他
,让他再等等她……
他坐在豪车上泪流满面,却没有一刻回头。
因为,他在那时候查出了癌症。
他们的生活本就过得那样拮据,他却在这个时候查出了癌症,即便还没有到无法治愈的地步,癌症的治疗费用也足以将他压垮。
他不想拖累她,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抛下她,也是另一种的拯救她。
后来,他去了国外,一边打工一边赚钱治病,最难的时候他吃的是客人吃剩的残羹剩菜,睡的是店里阴暗潮湿的杂物间,在治疗与复发之间磕磕绊绊终于捡回这条命,回国后应聘上了一家高薪集团做秘书,
却没想到,这家集团竟就是顾洛鸢的公司。
后来他回家后搜索了她的名字,才得知在他出国的那四年里,顾洛鸢是怎么从一个代练一步步变有名,成了红极一时的电竞明星,后来又成为商业新贵,一手创立了如今的电竞王国。
没有季淮之,她果然变得更好了,只是再次见面时,他在她的眼里,看到的除了惊诧,就只有厌恶。
她恨他。
入职M.E后,他成了顾洛鸢的私人秘书,工作的地方与她仅有一墙之隔,旁人羡慕他得到了最好的办公室,只有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因为在这里,他能看见进入她办公室的男人三天一换,能看见她和那些男人亲密无间,能第一时间将他叫过去,提出一个个带着羞辱性质的要求,如果他不答应,她就会像刚才那样,抽出一沓现金扔在他的脸上,然后说“这么多够不够,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她就是故意让他见证她和别的男人的亲密,各种折磨为难他,可深夜她喝得烂醉时,又会红着眼眶堵在他家门口,俯在他颈窝哽咽的问:“季淮之,你到底有没有心。”
季淮之也不知道顾洛鸢究竟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那一刻他想,或许只有一个人彻底安定了,他们这段孽缘才能彻底结束。
所以前段时间他回老家相了一趟亲,相亲对象正是他的高中同学余卿韵,她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过日子中规中矩,他们聊得很好,顺理成章订下了婚约,约好一个月之后结婚。
从此以后,他放过顾洛鸢,也希望她能放过他,
自此他们相隔人海,两不相欠。
季淮之下意识挂断了电话,转身将手机藏在自己的身后,他仿佛能听见突突的心跳声在自己的耳边隆隆作响。
嗫嚅了半晌,他才想出了一个理由将她的问题敷衍过去。
“是我老家一个妹妹要结婚了,来问问我的意见。”
好在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扬了扬眉,声音仍旧是那样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上车,我送你回去,别在这里丢人。”
“不用了,我……”
“上车!”
听到她坚决的语气,季淮之将再次要脱口而出的拒绝重新咽了回去,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后座上坐着顾洛鸢和贺邵尘,他便只能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他住的地方比较偏,车子越开周边就越荒芜,片刻后,后座突然响起了贺邵尘的惊呼声,
“洛鸢,我的包好像落在宴会厅了,你陪我回去取好不好?”
透过后视镜,季淮之的视线与后座的顾洛鸢对上,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移开目光,话便也脱口而出。
“好,我陪你回去取。”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见顾洛鸢答应,贺邵尘脸上这才露出笑意,但说完这句话,他又有些迟疑的看向前方的季淮之,“你陪我回去的话,那季秘书怎么办,总不能又跟着我们回去吧?”
突然被提到的季淮之心中一凛,对她的答案隐隐有了预感,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将预感变成了现实。
“你下车,自己打车回去。”
他压下心中那股果然如此的情绪,什么都没说,顺从地点了点头,等车子在路边停下之后,便直接下了车。
车门刚刚关闭,车子便被重新启动,在掀起一阵尘土之后扬长而去,
季淮之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拍开自己面前的尘土,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开始感叹起自己的倒霉。
偏偏是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怕是只能走回去了,若是再早一些还在市区,那他至少还能打个车。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手机上打车的软件迟迟没有反应,又下着暴雪,一直等在原地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他只能自己动身慢慢往前走去。
谁曾想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更糟糕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熟悉的胃疼感再度蔓延至全身,附近仍旧是一副了无人烟的模样,他脸色苍白强撑着向前走去,疼痛却越来越剧烈,他甚至没能走出多远,便两眼一黑,倒在了厚厚的雪层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季淮之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温暖的室内,身边是一脸阴沉的顾洛鸢,见他醒来仍旧没有一个好脸色,只是丢给了他一份纸质报告。
“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的胃搞成这幅样子,是想说我虐待员工?”
听她提到自己的胃,季淮之心中骤然一惊,都没有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就连忙拿起那份报告翻看,发现并没有提起他之前的癌症史之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季淮之终于有了时间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顾洛鸢的家里,连忙问道:“顾总,我怎么在您家?”
她仍旧冷着脸,但面对他的问题也没有拒绝回答。
“有人发现你晕倒在路边,打了你置顶的电话找到的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顿了顿,嗓音竟带着几分沙哑与颤抖,“季淮之,你的置顶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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