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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直播间精选小说

周安安陆子绮 著

都市已完结

应。每个人都在期待改变,每个人都唯恐天下不乱。操场,宿舍,小礼堂,办公室……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没人知道陈瑶去了哪里,连周安安自己都没有注意,她光顾着和朱明轩赌气了。学校害怕把事情闹大,干脆绕开警方,组织学生在学校四周寻找。全校师生整整找了一天,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散了。周安安一个

状态:已完结  作者:周安安陆子绮  68.23 千字更新时间:2024-05-20 01:5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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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直播间》是苏暮聊最新写的一本悬疑灵异类小说,主角周安安陆子绮,书中主要讲述了:传说,和死人配阴婚后会一夜暴富;传说,死人的五官会离奇消失;女生寝室里,女大学生陆续遇害,凌晨坟头上的身影,深夜墓地里的哭声…令人瞠目结舌的复仇手段,3、2、1,上链接。...

惊悚直播间精选小说

精彩章节试读 1

第二章你想活到高考吗?

1.书页里的红指甲

下了晚自习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同学们陆陆续续走光了,周安安还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她不想回宿舍,因为她有点怕陆子绮。

周安安习惯性的撩了撩耳边的头发,不小心碰到了额头的伤口,钻心地疼。脑海里又回想起早晨起床后陆子绮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撞向床腿的情形,听见她恶狠狠地说:“周安安,你给我听好了,再让我看到你和朱明轩在一起,我会把实验室的浓**灌进你的嘴里!”

她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地去翻另一本习题集,这时候一块红色的小东西从书页里掉了出来,诧异地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截人的指甲!

这枚指甲大概两公分长,颜色略显黯淡,顶端有些开裂……周安安小心翼翼地把指甲翻过来看的时候,一滴鲜红的液体“啪嗒”一下滴在了她的作业本上……

她的后脊背一阵发凉,心虚地环视一周,偌大的教室里空荡荡的,头顶的日光灯“嗞嗞”地响着,周安安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同时用力把那枚红指甲朝窗外丢了出去。

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紧跟着周安安听到一阵类似哮喘病人发出的声音,她汗毛倒竖,鼓足勇气夺门而出,沿着北岳中学白森森的水泥地一路飞奔。

走近宿舍楼的时候,一个黑影从窗户边猛窜出来,一头扎在旁边的花从里不见了。周安安心慌意乱地敲开大门,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才忽然想起陆子绮还睡在里面。

最终,对那截红指甲的恐惧还是超过了对陆子绮的恐惧,周安安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寝室门。一只手从门后伸出来,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周安安看清是好朋友陈瑶,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陈瑶指了指陆子绮的床铺,低声道:“她睡着了,你别怕,到我这边睡。”

2.灌进嘴里的浓**

和好朋友睡在一起,周安安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忽然想起来上厕所,披着衣服走下床的时候,冷不防一转身,看见陆子绮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半坐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

“我……”周安安吓了一跳,陆子绮却毫无反应。她壮着胆子走过去推了她一下,陆子绮应声倒在床上,一股焦臭的气味缓缓地溢了出来。

借着窗外的月光,周安安看见眼前的陆子绮歪在床上,两只眼睛由于恐惧瞪得很大,她的嘴巴已经变得焦黑,两只手死命地卡在脖子上,尖利的指甲嵌出血来……

“啊——”周安安尖叫着跑过去打开日光灯,室友们也纷纷醒过来:“什么事儿啊大惊小怪的?”

“陆子绮……死了……”周安安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才死了呢。”陆子绮冷笑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轻蔑地盯着她。

周安安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但陆子绮却并没有打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又走了回去。就在这时,走廊里的电铃“叮叮”地响了起来,大家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各自去卫生间洗漱。

“陈瑶,我……”

“没关系,你做噩梦了。”陈瑶拍拍她的肩膀,“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周安安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摇摇头也和她们一起上早操去了。

3.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一直到了晚上周安安还对早上的事心有余悸,她不相信自己看花了眼,但是现在陆子绮就活生生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安安静静地复习。

似乎有些东西不太一样了。周安安心里有些诧异,陆子绮是学校里有名的小飞妹,打架、逃课、泡吧、酗酒,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心无旁骛地看书。

后排的朱明轩用笔头捅捅她的后背,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下课等我。”

周安安转头看向后排的陆子绮,陆子绮刚巧也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却只是轻蔑地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不知道是对他们这种行为感到不屑,还是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刹那寂静。

下课后,周安安偷偷摸摸地来到操场上,像做贼一样。朱明轩坐在操场边上的双杠上等她。他个子很高,瘦瘦的,白色的衬衫套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地沿着操场走。就是这种简单得近乎无聊的相处方式,成了他们整个高中三年最值得怀念的奢侈。

走到一半的时候,周安安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朱明轩,朱明轩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她故意扮成那样吓你的?”

周安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明轩,我有点害怕。”

“乖,不怕不怕,有我呢。”朱明轩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说现在坐在教室里的,会不会是陆子绮的冤魂?”周安安幽幽地问道。

朱明轩的身子一僵,随后挤出一个笑容:“怎么可能呢?安安,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两人慌忙向教室跑回去,到大门口的时候,朱明轩忽然停下来:“安安,你先进去。”看周安安疑惑,他又低声补充道,“难道你想让老师看到我们成双成对?”

周安安脸一红,咚咚地跑进去了。朱明轩环视一周,也慢慢踱了进去。

这一节是化学自习课,那个谢顶的刘老师夹着一叠试卷走上讲台,咳嗽了一声道:“这节课我们讲题目。”

看课代表把试卷全部发下去以后,刘老师道:“同学们,这一次的试卷可能有些偏难,所以大家的成绩普遍不是很理想,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先把成绩公布一下。”

下面顿时一片唉声叹气,不理会同学们的**,刘老师自顾自地念道:“张翔,69,陈瑶73,马丽丽,45,王栋,80,周安安,88,朱明轩,92,陆子绮……”讲到陆子绮的时候,刘老师忽然奇怪地顿了顿,然后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念道:“满分100。”

底下一下子炸开了锅,同学们议论纷纷,都说陆子绮这次一定是抄的,因为她的成绩从来都没有超过两位数,可是就连平日里的班级第一朱明轩也只考了92,她又从哪里抄得到满分呢?

“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刘老师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说教的机会,“大家不要觉得奇怪,陆子绮同学以前成绩是不太理想,但是现在却能够考到满分,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同学们的智商都是大同小异的,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够考好……”

周安安转过头去看陆子绮,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埋头看书,嘴角扯着一丝冷笑,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周安安忽然觉得,陆子绮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和自己竞争。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让人敬畏,让人沉迷,让人脱胎换骨?

4.你想活到高考吗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整个高三年级都有看不见的硝烟弥漫,测验一个接着一个,还有间或的摸底考试,周安安应付着一道又一道怪偏难的题目,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周安安在朱明轩的怂恿下买了一瓶红色的指甲油,涂在手上很好看,但是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带到教室里。北岳中学的校规严格得近乎变态,不许烫头发,不许涂指甲,不许穿裙子,总之学校的目标是把女生培养成男生的模样。

买指甲油的时候周安安明显地看到朱明轩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在意。只是在经过学校门口一个卦摊的时候,那个长着白胡子的算命先生冷不丁地问道:“这位同学,你想活到高考吗?”

“你瞎说什么?”朱明轩抢先一步拦在周安安身前。

算命先生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高考啊……”

不等他说完,朱明轩惊慌失措地拉着周安安跑进了校门。他今天似乎有些失态,周安安想道。

上一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朱明轩仍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但是周安安却只得了第三名,第二名的位置被陆子绮抢去了,她现在的进步让人目瞪口呆。

晚自习的时候,陆子绮特地经过周安安身边,用挑衅的口吻说道:“周安安,别以为我脑子笨,以前只是不屑于和你们争而已。”

说完,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试卷,像一只高傲的天鹅那样坐回到后排的座位去了,只剩下面色苍白的周安安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

“安安,你怎么了?”陈瑶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异样。

“红……红指甲!”周安安近乎歇斯底里地叫道。刚才陆子绮朝她炫耀分数的那一刹那,她忽然注意到,陆子绮的手上全部涂着鲜红的指甲,而无名指的那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折断了。

“你说什么啊?”陈瑶一脸疑惑,随机恍然道,“你该不会想到老师那里告她的状吧,老师早就不管她了。”

但是周安安没有说话,她心神不宁地翻着参考书,下课铃一响就跑回了宿舍。

她从床头拿出那瓶红色的指甲油,很想立刻把它丢掉。但是这瓶指甲油的颜色太好看了,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发着剔透的光芒,似乎带着某种蛊惑。

犹豫了片刻,周安安还是小心地拧开瓶盖,把指甲油均匀地涂在手上,很漂亮。她几乎可以想象,高考结束后,脱下北岳中学土里土气的校服,她会变成一只多么美丽的白天鹅。

她拿出指甲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指甲。

“谁?”周安安忽然发现寝室门外有一个黑漆漆的脑袋在鬼鬼祟祟地窥探。等她丢下指甲剪追出去,却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

时候还早,室友们都没有回来,周安安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感觉脊背的汗毛一根根倒立起来。她回到寝室,却发现桌子上刚刚修剪下来的指甲不见了。

谁会偷这些东西呢?拿了这些红色的指甲又有什么用呢?周安安呆呆地坐在床头,恐惧像潮水一样渐渐淹没了她。

5.她去了后山

周安安下了早操**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里只有陆子绮和朱明轩两个人,坐在后排嘀嘀咕咕,后来不知道朱明轩说了句什么,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周安安故意跺了跺脚,陆子绮扬了扬眉毛,朝她投来一道挑衅的目光,朱明轩却显得有些尴尬,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们在说些什么?”吃早饭的时候,周安安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朱明轩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们在讨论题目。”

“什么题目?”周安安穷追不舍。

“你想知道吗?”朱明轩忽然停下来死死地盯着她,“我们在讨论从十楼高的地方跳下来做自由落体,不计空气阻力,大概要多少秒;我们在讨论一个45公斤的人上吊,假设绳子伸长了两厘米,弹性系数是多少。”

说完,不顾脸色惨白的周安安,朱明轩大步朝食堂走去。

第一节课是物理测验,考试开始了大概五分钟以后,老师忽然抬头问道:“今天谁没来上课?”

同学们把头从书堆里抬起来,面面相觑,不是因为多出一张试卷,根本没人注意到教室里生生少了一个人,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似乎每个人的脑子都变得迟钝。

约摸过了一分钟,周安安才失声叫道:“陈瑶,陈瑶不见了。”

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奇怪的是,除了焦急之外,周安安发现好多人的脸上还带着欣喜的表情,陈瑶的失踪仿佛核裂变中的一颗小小的中子,轻而易举地轰击出**般的链式反应。

每个人都在期待改变,每个人都唯恐天下不乱。

操场,宿舍,小礼堂,办公室……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没人知道陈瑶去了哪里,连周安安自己都没有注意,她光顾着和朱明轩赌气了。

学校害怕把事情闹大,干脆绕开警方,组织学生在学校四周寻找。全校师生整整找了一天,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散了。

周安安一个人来到后山,拨开山顶的一堆杂草以后,一只猫头鹰凄厉地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这时她忽然发现树上垂下来一根绳子,下意识地扯了一下,一个黑影咕咚一声落到了眼前。

她终于找到了陈瑶。此刻她正低垂着脑袋挂在树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贴上她的面颊。她捂住嘴,眼泪却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周安安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把好朋友的尸体放下来,却蓦地发现陈瑶的手指还在流血。在她涂满自己指甲油的双手上,一个指甲被硬生生掀掉了。

看着地上的绳子,她忽然想起朱明轩早上说过的话,“我们在讨论一个45公斤的人上吊,假设绳子伸长了两厘米,弹性系数是多少。”

是多少?是多少?该死的到底是多少?周安安发现他们都已经被该死的物理搞疯了。

6.诅咒或者护符

警方的初步结论是自杀,因为找不出任何他杀的证据,只是那个被硬生生掀下来的红指甲成了本案唯一的疑点。法医鉴定后的结果更是令人瞠目结舌,那根红色的指甲,竟然是在陈瑶死后才被人掀去的,是谁会这么变态呢?

周安安心事重重地走在校园里,高考越来越近,气温也越来越高,正午的阳光照在白花花的马路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焦灼和不安。

她的手里握着一张用血写成的纸条,是从陈瑶紧攥的手心里发现的,她没有给任何人看,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令人恐惧的事实,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陆子绮已经死了,尸体在……”

后面的内容不知道是没有写完,还是被人别有用心地撕掉了。

陆子绮死了?周安安想起那天晚上在宿舍的情形,如果她死了,那么现在看到的只能是……她不敢想下去了,陆子绮平日里飞扬跋扈,得罪的人绝不算少,可是有胆子杀她的,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

走到食堂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好像有什么人在吵架。周安安好奇地走进去,发现那里面围了好大一群人,在人群的中央,她发现同学马丽丽站在原地哭,而食堂里那个肥头大耳的师傅正抄着一把大勺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你让同学们评评理!”大师傅挥舞着手中的大勺唾沫横飞,“我朱师傅做的饭,哪个吃了不眉开眼笑交口称赞?竟然说我做的饭不卫生,真是岂有此理!”

“你口水溅到勺子上了。”有个男生低声道,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朱师傅的大脸涨成猪肝色,还是梗着脖子辩解道:“老师们都知道我朱永贵还是光棍一条,我的菜里怎么可能有女人的指甲!明明是你们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红指甲?

周安安心里一惊,就在这时,教导主任听到消息赶过来了,在听见有人说到红指甲的时候,周安安清楚地看见教导主任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沉下脸来:“学校已经三令五申不许染指甲,小小年纪学那些**的样子做什么!赶紧吃完饭回去午休!晚上我会组织各班的班主任对各个宿舍进行排查,违禁物品一经发现决不姑息!”

同学们低声议论着离开了食堂,就在教导主任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马丽丽嘶哑着嗓子喊道:“诅咒,是高考的诅咒——”

“你住口!”气急败坏的教导主任几乎是疯了一样扑过去,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同学们全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敢离开,也不敢走近。

马丽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鲜血从她的嘴里、鼻子里甚至眼睛里吧嗒吧嗒地滴了下来。

“既然有秘密,为什么不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随即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长头发男生大步走了过来,“谢主任,如果继续这样瞒下去,高考之前恐怕也不会再有安生的日子过了,别说考出好成绩,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难说呢。”

周安安心里一凉,猛然想起那天算命先生所说的话:“你想活到高考吗?”学校里没人不认识这个男生,他叫沈一笑,是校长的儿子,英俊帅气,玩世不恭,十足的一个**,各科成绩一塌糊涂,多亏了他老爸的面子才在艺术班勉强混混日子。

“一笑,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教导主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正在这时,午休铃响了,谢主任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在食堂里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去休息!下午不用上课了?”

7.无名尸体

周安安隐隐觉得马丽丽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她却仿佛中午被教导主任的那一耳光打傻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喉咙时不时地抽动一下,仿佛好久才缓过一次气来。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周安安做了个噩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张开双手,鲜红的指甲上滴着血,一直朝她的喉咙扑过来。然后她就惊醒了,周安安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长舒一口气,忽然感觉有人蹲在自己的床头。

她吓得不敢做声,强压住怦怦乱跳的心口,把脑袋小心翼翼地往旁边侧了侧,借着月光隐隐看清了,竟然是马丽丽!此刻她正拿着一把指甲刀,把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一寸一寸地把自己的红指甲剪掉,黑暗里只听见“啪、啪”的指甲断裂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等马丽丽把自己的十个指甲都剪完的时候,周安安看见她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白纸把剪掉的指甲抱起来,推开门走出了宿舍。

周安安犹豫了一下,披上衣服跟了出去,同时给朱明轩发了一条短信。马丽丽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赤脚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上,披头散发,乍一看真像是梦中的女鬼。周安安不敢多想,远远地看见马丽丽走进洗手间,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周安安很想立刻尖叫起来,或者打电话报告老师,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发现这一切的真相了。强捺住心中的恐惧,她一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落在窗外的一堆杂草中,膝盖似乎磕在了石头上,钻心地疼,但是她顾不上这么多了。转头四顾,发现马丽丽正不紧不慢地朝行政楼走去。

周安安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发现行政楼今晚竟破天荒地没有关门,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一步一步地朝楼上走,走到顶楼的时候,却忽然发现没了马丽丽的身影。黑漆漆的大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身后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脆响,周安安不敢回头,径直朝另一边的楼梯口跑去,转过拐角的时候一抬头,忍不住尖叫一声,一**坐在地上。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生披头散发地吊在楼梯的转角处,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头顶,照出了胸前的几个血字:“再追查下去,这就是你的下场!”

就在一瞬间,灯影微微晃动,周安安仿佛看到女尸生硬地扯动嘴角朝她笑了一下,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安安转身想跑,冷不防“咚”的一声装上一个黑影,她刚要叫,那个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安安,是我。”

周安安看到朱明轩那张沉稳宁静的脸,再也顾不得和他赌气,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朱明轩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别怕别怕,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报警。”

8.真的是她

警察的到来再一次打破了学校的宁静,验尸的法医连连说幸亏那具女尸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否则那两个发现现场的学生恐怕现在要待在心理医院了。因为那具女尸的面部,已经被歹徒残忍地用匕首剔去了皮肉,只留下一副白森森的面骨和两个空空的眼眶。也正是因为这个,女尸的身份暂时还无法确定。

“马丽丽!是马丽丽!”听到这个消息后周安安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亲眼看着她走进行政楼的。”

她的话一说完,周围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她还要分辨,却瞥见了班主任身后那个扎着马尾巴的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马丽丽。

“安安,你看见我……进了行政楼?”马丽丽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如果那具尸体是我,那我又是谁呢?”

“撒谎!你们全都撒谎!”周安安疯了一样朝操场上跑去,朱明轩看了班主任一眼,也随后追了上去。

跑到操场上的时候周安安忽然刹住脚步,转身面对朱明轩:“是你干的?”

“你说什么?”朱明轩神色一动。

“那个女生是你杀的对不对?”周安安语气冰冷,眼神中却写满痛苦,“昨晚你送我回去之后,又回到行政楼去报警,是你把尸体脸上的皮肉剔掉的是不是?你怕被人认出那个女生的身份。”

“你又怎么知道之前那张脸是完整的呢?”朱明轩反唇相讥。

“我看见她对我笑了。”周安安垂下头,“虽然没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可我看到她咧嘴对我笑了。”

“你说什么!”朱明轩吓得面无血色,就在这时,班主任在单杠旁边冲他们喊了一句:“周安安,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周安安“哦”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跟着班主任走了。现在是高考前,男女生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敏感,班主任看到他俩在一起,少不了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但是班主任的话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周安安,最近这几天岳大就要下来自主招生了,我们学校的情况你也了解,基本上一年一个自荐名额,我们年级开过会了,决定推荐你,你回去把材料好好准备一下,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啊。”

“为什么不是朱明轩?”周安安几乎脱口而出,岳大是省重点,通常每年在北岳的自主招生招的都是年级第一。

“这个我和他谈过了。”班主任不慌不忙地扶了扶眼镜,“朱明轩觉得自己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所以放弃了这个推荐名额。”

周安安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朱明轩会有这么高的志向,为了理想,甘愿在这座人间炼狱再忍两个月,人和人之间,果然是不一样的啊。她冲老师点点头:“谢谢李老师!我一定好好准备!”

周安安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巧碰到来学校办案的赵警官,赵警官对这个女生有些印象,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进去了。周安安想知道案子的进展,偷偷趴在门口偷听。

“赵警官,有进展了吗?”是班主任的声音。

“有点棘手。”赵警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人是死在你们学校里的,你们学校最近却没有人失踪,如果说是把一个外面的人拖到你们学校的行政楼里杀死,这又有点匪夷所思,真是头疼啊。”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也不是,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试图还原死者的头像,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赵警官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有个直觉,这个案子的结果会令我们大吃一惊的。”

听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在周安安的脑海里电光石火般一闪,她想起了陈瑶留下的那半张字条:“陆子绮已经死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也许这个人能帮上她的忙。

9.扑朔迷离

“哟——真是意外,年级的尖子生竟然会来找我!竟然还要和我一起翘课!”沈一笑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地靠在艺术楼的栏杆上看着周安安,“我猜这算是约会吧?”

周围的艺术生放肆地吹着口哨,周安安羞得一跺脚,转身要走,沈一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要找我帮忙也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安安似乎看到了希望。

“让我亲你一下。”沈一笑说着把鼻子凑到周安安的头发边上,“好香啊——”

“你!下流!”周安安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在艺术生们的大笑声中逃跑似的冲下了楼梯。她想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以为那天在食堂里仗义执言,敢和教导主任顶嘴的沈一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上晚自习的时候,朱明轩跟陆子绮的同桌换了座位,两个人整晚上嘁嘁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地还朝周安安这边瞟一眼,甚至放学以后朱明轩也没有过来喊她一起走。

周安安刚走出教室,一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擦过朱明轩和陆子绮,在她的身边停下,沈一笑摘下头盔甩了甩长发,还没等周安安反应过来就把头盔扣在她头上,一把拉上后座:“走喽!约会去喽!”

朱明轩脸色铁青地愣在原地,直到陆子绮拉他,两人才一声不吭地离开。

沈一笑载着周安安一路驶出校门,门卫认得是校长家的车子,不敢拦着,任他们扬长而去。

周安安从背后打了他一下:“不是说不肯帮吗?”

“那个吻就当先欠着好了。”沈一笑毫不在意。

“每年高考前学校都是这个样子吗?”周安安严肃起来。她知道沈一笑留了几级,知道的事情比她多,所以才约他出来,顺便去陆子绮家里找一些东西。

“差不多吧。”沈一笑放慢速度,收敛了笑容,“每年临近高考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因为压力太大自杀,或者发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玩的花样倒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安安好奇地问道。

“哈哈,也难怪你会问,你们这些学习尖子又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差等生的旁门左道呢?”沈一笑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北岳中学有个传说,据说收集到一个人的红指甲,然后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烧掉,就可以完成一个恐怖的诅咒,让指甲的主人不得好死。”

竟然会有这么恶毒的诅咒!可是大家同学一场,到底要有多深的憎恨,才会让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完成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和你想象的恰好相反。”沈一笑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虽然这个诅咒听起来貌似天方夜谭,可是北岳中学每年都会死掉几个尖子生,并且无一例外地都被掀掉了指甲,人人自危,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为了自保就选择先下手为强,也有的人则因为失去了好朋友而展开报复,更有的人利用红指甲栽赃嫁祸,总而言之,高考之前,北岳中学就是一个看不见的战场。”

“可是……这……”周安安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怕了吧?害怕就天天和我呆在一起好了。”沈一笑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我会24小时贴身保护你的。”

“你!”周安安涨红了脸,跳下车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沈一笑望着她的背影,饶有趣味地点燃了一根烟。

10.月光下的真相

夕阳缓缓地落下山去。周安安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终于在转角处看到一所破旧的老房子。

前院的木门似乎年久失修,上面的漆都掉光了。露出斑驳的痕迹。周安安踩着杂草,小心翼翼地叩响了木门。

“笃笃笃!”指节和木门碰撞的声音反射到耳膜里,传递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没有人应,好在木门也没有锁,周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门。院子里的东西摆放得十分整齐,杂草也是刚刚锄过的——这里果然有人居住!

周安安穿过院子里的黄泥路,颤抖着推开了屋门。里面光线很暗,等她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时,眼前的情形令她大吃一惊,这间阴暗的小屋竟然是个灵堂!雪白的帷幔下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牌位——“爱女陆子绮之灵位”。

一阵阴风吹过,桌子上的蜡烛忽地一下亮了起来,周安安不敢多待,捂着嘴巴一路狂奔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冷不防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被反弹回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站在门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闯到我家里来?”

“你……你是陆子绮的父亲?”周安安平静了一下心情,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我是陆子绮的同学。”

“哦,这样啊,子绮在学校里还好吧?”中年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难道他不知道陆子绮已经死了?那屋子里的灵堂又怎么解释?周安安一肚子的疑问,最终却演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恐慌:“她已经死了,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死了?”中年人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哈哈大笑,“小姑娘,我知道子绮在学校里不太讨人喜欢,可你也用不着这么诅咒我的女儿吧。”

“那屋子里怎么会有陆子绮的牌位?”周安安咄咄逼人。

“你眼花了吧。”中年人不慌不忙地放下锄头,径自朝里屋走去,周安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和刚才大不相同,正中央挂着一幅财神的画像,下面的小火炉上烧着水,发出“嗞嗞”的响声,一个两鬓有些斑白的女人一声不响地收拾着桌子,把刚刚做好的饭菜摆在上面——没有帷幔,也没有牌位!

“看到了吧,你说的灵位在哪里?”中年人哂笑着看着她,“小姑娘,快点回学校吧,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女儿的。”

周安安愣了一下,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跑了出去,转身的刹那,她仿佛看到那个女人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出一丝阴冷的光。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缓缓升上来,周安安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心中的忐忑在一点点加剧。

周安安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脚下一空,随机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一个黑影从大树后面闪了出来,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可是周安安还是在挣扎中察觉到了她眼神里的那丝阴冷的光。

“小姑娘,陆子绮死了就死了吧,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女人不紧不慢地说道,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针管,若无其事地让它充满了空气——周安安在化学课上听老师提到过,在静脉中注射空气会引起心脏栓塞而猝死!

周安安由于恐惧而变得歇斯底里:“你的女儿死了,难道你就不想为她报仇?”

“小姑娘,这次你可猜错了,陆子绮可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那个**姐姐的孩子。”女人的声音似乎因为提到了这个名字而愈加颤抖,“她抢走了一切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她该死,她们都该死!”

“她果然死了。”周安安知道了真相,心情反而镇定下来,“那么现在在教室里坐着的这个人又是谁?”

“你既然问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女人把针管放下来,“那是我的女儿陆子莹,她们两个同父异母,子莹是我在姐姐死后和陆远程生的,现在我们都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陆子绮是你杀的?”周安安悚然一惊,张大了嘴巴看着她,“你这个后母竟然如此狠心!”

“我狠心?你知道什么?姐姐抢走我初恋情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狠心?陆子绮在学校里挥霍搞得我女儿没钱上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狠心?”女人的情绪仿佛一下子激动起来,“我告诉你,不光陆子绮是我和女儿杀的,姐姐也是我推下山崖的,她们让我们母女空等了十年,死有余辜!”

十年?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恐怕早已在这十年之中发酵变质,酝酿成常人难以理解的凶残和恶毒。

“子莹……的确比陆子绮要优秀很多。”周安安喃喃地说道,“可是……可是你们可以用别的方法……”

“你不会懂的。”女人缓缓地把针管刺进了周安安的手臂,“我们付出了等待,她们也早该付出生命。”

11.最后的战场

女人推动活塞的时候表情忽然僵住了,周安安眼睁睁地看着她瞪大了眼睛,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后面显出马丽丽的脸和她手中血淋淋的匕首。

马丽丽娴熟地挥舞着匕首割断网绳,把周安安从里面救出来,“安安,快跟我走,他们要杀朱明轩。”

周安安来不及细问,一听到朱明轩的消息立刻跟着她朝学校的方向一路狂奔。

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校园里静悄悄地一片。马丽丽二话不说,带着她直奔行政楼旁边的小礼堂。

礼堂里黑漆漆的,只有一束灯光打在舞台上。一群人围着一具尸体,欣喜若狂地拔着他的指甲,凄厉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太好了,我可以上本科,我可以上重点……”

“明轩!”周安安尖叫一声,推开人群扑了过去。朱明轩已经死了很久,表情说不出的安静,周围的同学仿佛发狂了一般,还在不断地围过来。

“真是好笑!”陆子莹从舞台后面闪出来,“很多事情明明想做,却又不肯去做,犹犹豫豫,枉送了性命。”

“你说什么?”周安安抬起头来。

“我说这个学校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陆子莹冷笑一声,“陈瑶偷走你的指甲去了后山,却又不忍心烧,朱明轩分明是把你当做竞争对手,骗你涂了红指甲,却又顾念着你们酸溜溜的情意不肯害你,还假惺惺的把保送名额让给你……”

“是你害了他们。”周安安颤抖着站了起来。

“陈瑶在后山发现了陆子绮的秘密,她不能不死,至于朱明轩嘛,她妄想着得到我的指甲,更是死有余辜。”陆子莹惨笑着指了指周围近乎发狂的同学,“你也看到了,因为名额有限,学校里有多少人盼着他死。”

“可惜啊可惜,朱明轩和你只是虚情假意,到死也没有喜欢过你哦。”沈一笑叼着烟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

“你胡说什么!”陆子莹跨前两步,猛地抽出一把匕首,“我只不过想考个好学校,难道会在乎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

“在不在乎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沈一笑不慌不忙地跳上舞台,“我来是告诉你个坏消息,警方已经把吊在行政楼里的尸体还原了,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把自己的姐姐用**灌死还不够,竟然还将她脸上的皮肉剔去,挂在行政楼里吓人!你这种女人要是考上大学,我都替招生办的人臊得慌。”

“人是我杀的,不过尸体可不是我挂的。”陆子莹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是你还会是谁?”沈一笑咄咄逼人。

“是我。”话音刚落,教导主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学校里高考前发生点事情很正常,我身为教导主任,绝不会让这些事泄露出去,影响学校的声誉。”

“就为了你的面子和饭碗,却让这么多人无辜惨死,你不觉得内疚吗?”周安安厉声质问道。

“随你怎么想,北岳中学是全市的重点高中,我在这里倾注了一生的心血,绝不会让它毁在我的手里。”教导主任扫视一周,“真是可惜,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全校的好学生,失去你们会影响学校的升学率,可是为了大局,也只能如此了。”

“你想怎么样?”沈一笑收敛了笑容。

“我在小礼堂的周围已经洒满了汽油。”教导主任缓缓地退出门外,将门反锁上,“永别了,各位!”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听见外面传来“嘭”的一声响,滚滚的浓烟漫了进来……

12.尾声

那次事故死了很多人,不过大多不是死于浓烟,而是小礼堂内的互相残杀。好在沈一笑提前通知了警方,及时解救出了一部分人。

周安安留着齐耳短发,挽着沈一笑的手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每当回想起高考前的这一段往事,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沈一笑在最后的一个月里奋发图强,竟然意外地考到了岳大的艺术系,两个人在经历了种种生死磨难之后终于走到了一起。

时间不停地流转,往事终会消散。所有那些曾经的虚妄和执念,最终都在甜蜜的爱情面前,化作一阵轻烟。

精彩章节试读 2

第一章禁止附身

“譬如咱们这次同船的许多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为什么不先不后也乘这条船,以为这次和他们聚在一起是出于偶然。假使咱们熟悉了他们的情形和目的,就知道他们乘这只船并非偶然,和咱们一样有非乘不可的理由。这好像开无线电。你把针在面上转一圈,听见东一个电台半句京戏,西一个电台半句报告,忽然又是半句外国歌啦,半句昆曲啦,鸡零狗碎,凑在一起,莫名其妙。可是每一个破碎的片段,在它本电台广播的节目里,有上文下文,并非胡闹。你只要认定一个电台听下去,就了解了它的意义。”——《围城》

1.五个命案

易城一连发生了五个案子。

第一个案子是西城区某女大学生烧炭自杀。这种死亡方式可能是来自日韩的某些艺人。在密闭的房间里通过烧炭的方式耗尽氧气,因而窒息。

第二个案子是在城郊的一条小河边发现一具**的男尸。初步判定尸体的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未发现任何能够证实其身份的物品。

第三个案子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逆向行驶的出租车和一辆奥迪迎面相撞,导致爆炸起火,目前交警正在处理现场,还不清楚人员的伤亡状况。

第四个案子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只不过因为发生在某大学艺术系主任的家里才使这桩案子有了一些特别的含义,古怪的是,该主任和警方似乎并不配合。

第五个案子看上去更像一个恶作剧。一个神情恍惚的少年声称自己因为失恋接连杀死了五个人,谨慎起见,警方特向某医院申请了精神鉴定,不日就会出来结果。

需要注意的是,这五个案子只是根据立案时间排列的,与案件发生时间并无绝对的联系。

2.征兆

在青山路和黄桥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有一小块四四方方的柏油路面,因为不久前这里出过一场车祸,路面受到了损坏,所以这一小块路面是后来修路工补上的,颜色比较深,仿佛一块狰狞的补丁。

一个钥匙包正躺在这块补丁上。

胡绍军横穿斑马线的时候刚巧发现了它,于是捡了起来。

起初他以为是谁丢落的钱包,忍不住心头一阵狂喜,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全都是钥匙,只是在一旁的卡袋里插着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主人叫赵新民,圆脸,寸头,长相普通。

这件东西毫无用处。

胡绍军刚想把钥匙包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忽然灵光一闪,又掏出身份证,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个人的地址:“××市××区洪江北路48号。”

离这里有些远,不过胡绍军还是决定搭公交过去看看。

他前脚刚踏上公交车,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那块沥青路上的补丁旁边停了下来。车主打开车门,摘下黑色墨镜,眼睛在四下瞄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过,那和身份证上并非同一个人。

很快,就有一个交警走上前来,敬了个礼:“对不起,同志,这里不让停车!”

“先交两万块钱押金,然后去对面拿单子。”收银处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向军掏出钱包,用手拨拉了几下,然后叹口气,一步一顿地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抹了抹眼泪,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她叫周晓,大二女生,清纯漂亮,成绩优异,谈过一个很帅的男朋友,原本是花一样的年纪,却不幸患了尿毒症。长期的透析治疗不但让她头痛乏力,精神萎靡,更使得原本幸福和睦的家庭分崩离析。

偷偷溜出医院以后,周晓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白花花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经过青山路和黄桥街交叉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发现地上躺着一个钥匙包,她犹豫了一下,就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弯腰捡了起来。

眼看要喊出来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忽然很想回家。

同样看到这个钥匙包的还有一个叫陈启发的出租车司机。他在路边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心情极度烦躁,然后就看到那个男生把钥匙包捡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似乎对于所有的事情来说都是个转机。他连忙钻进出租车里,紧紧地跟着这辆公交车。

公交车在洪江北路那一站停下之后,他发现那个男生走了下来,左顾右盼之后,进了一栋家属楼。

他把车停在路边,将腿搭在方向盘上,不慌不忙地点了根烟,一时间思绪万千。

现在他需要钱,无比无比地需要钱。但是他联系了一圈朋友,却个个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他不怪他们,现在的他,在谁眼里都是个无底洞。

当生活把一个男人逼入绝境的时候,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与此同时,一个头发花白的教授正在纪检委接受询问。

“你最好仔细想想清楚。”纪检委的老领导用食指敲着他面前的桌子,“还有什么问题需要向组织上交代,等到取证人员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真的没什么可交代了。”教授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强装镇定地说道。

老领导摇摇头,放缓了语气:“老周啊,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是你清廉一生,可不能晚节不保啊。”

教授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请领导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的。”

老领导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小张,去局里申请一张搜查证。”

“是。”门口的警卫敬了个礼,转身走了。

教授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3.诛杀

胡绍军敲了一会儿门,发现家里没人之后,悄悄掏出钥匙,**了锁眼。

他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强捺住心中的恐惧,轻轻扭开了房门。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的家具,墙上挂满了字画,看得出是个书香门第。

他在客厅转了一圈,又扭开了卧室的门。进入卧室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摆在书桌上的一张全家福,在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后,是一个少女灿烂的笑容。

他呆了一瞬,下意识地走过去把相框抓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放下,然后就发现了墙角的保险箱。

或许是天意如此,他试着扭了几个数字,竟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保险箱的门。

原以为这样朴素的人家应该没有多少积蓄,没想到里面竟然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大摞现金。他愣了片刻,随即拉开随身带着的书包,把现金一叠一叠地塞了进去……

陈启发刚点燃第四根烟,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敲打着他的车窗。他把窗户摇下来,就听见刚才跟踪的那个年轻人一脸焦急地问道:“师傅,去大学路走不走?”

“上车。”既然送上门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年轻人塞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开快点。”

陈启发把钱塞进衣兜里,摁灭烟头,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他不住地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年轻人的表情,他似乎显得兴奋,而又有些焦虑。他斜瞥了一眼他鼓鼓的背包,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

“师傅,这好像不是去大学路吧?”

“外地来的吧?”陈启发随口问道。

年轻人一愣:“是啊。”

“那边路口正在修地铁,堵车,我带你绕条小路,不多要钱。”

“行。”年轻人回答道。

周晓点燃了木炭。

这个时候家里不会来人。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爸爸离了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跟着爸爸生活,总共也没见过妈妈几面,而此时此刻,爸爸应该正在外面给自己筹钱治病吧。

她轻轻笑了一下,心想爸爸啊爸爸,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为我的病辛苦操劳了,女儿不孝,不能好好侍候你,只希望以后不再拖累你了。

浓烟弥散开来。

她戴上耳机,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波士顿乐队的《Don’tlookback》。那是恋爱时男朋友最喜欢的歌,不得不说,是这首歌给了她死亡的灵感,因为波士顿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BradDelp,就死于烧炭自杀。

尽管疾病将他们分开了,但她依然深爱着她的男友。她感激上苍,能让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男友最后一眼。

绍军,祝你一生幸福快乐!

胡绍军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他的脸朝下,被陈启发狠狠地按进小河边的淤泥里,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不动了。

陈启发**他的衣服,并带走了那个装满现金的背包。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直到坐回车里,他才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周晓的病有救了。尽管她并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他辛辛苦苦抚养她长大,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陈启发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老白干,狠狠地灌了几口,才感觉心里稍稍平静了些。是的,没错,自己做的一点都没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盖世英雄。

开进市中心的时候,他神情恍惚地拐进了一条逆行车道。

证据不足,**解除。

周慎明走出纪检委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辆黑色奥迪在身旁停下,鸣笛之后落下车窗,妻子于慧娟朝他招了招手:“上车再说吧。”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家里失窃了,保险柜被人打开,里面的现金被悉数卷走。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周慎明感叹道,“如果被搜出来,我这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里面过了。”

“可是钱都没有了。”妻子神色凝重。

周慎明叹了口气:“是啊,我清廉了一辈子,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我才不会这样铤而走险,可是现在……”

“再想想办法吧。”妻子发动了汽车,“对了,那个孩子入学的事情你给办妥了没有?”

“差不多了吧。”周慎明揉揉太阳穴,感觉脑袋疼得厉害。

开到青山路和黄桥街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于慧娟发现对面有一辆逆行的出租车径直开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朝一边避让。

出租车司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转方向盘准备变道,就在两车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他猛然看见了她的脸,一刹那的恍惚之后,他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刚调转的车头又猛地打回来,右脚将油门一踩到底。

于慧娟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飞速驶来的出租车将他们的汽车撞得翻了个个儿,她的脑袋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撞到了方向盘上,在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她利用仅存的一丝求生意识拼命往车窗外面爬。

就在她半个身子已经爬出车外的时候,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大的火球把她瞬间吞没了。

4.策划

不动声色地杀死五个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当然不。如果你想这么做,必须得事先做一些功课。

周慎明是一个很慈祥的长者,我听过他的课,很有水平。这个人,无论学识还是人品,都无懈可击。但是有一点,他很怕她老婆,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了她许多。

于慧娟足足比他小了八岁,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年轻些,总体上来讲属于那种心比天高的女人,因此嫁给陈启发这个出租车司机之后,她一直郁郁寡欢,觉得辜负了自己的窈窕和美貌。

两人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认识的。她迷恋于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则被她的优雅和美丽吸引,两个人互留了电话,一起约会了几次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这些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于慧娟刚结婚没几年,而周慎明则刚刚丧偶。本来按照于慧娟的意思是想要离婚嫁给他的,但是周慎明思前想后,自己毕竟是个教授,影响不太好,因此就这么一直拖着。

一直到她发现自己怀了孕。她和陈启发结婚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她本以为陈启发知道这个消息会高兴得跳起来,却没想到他只是坐在床上吧嗒吧嗒抽了一根烟,然后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打开抽屉,从一堆证件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那是一张医院的化验单。陈启发很久之前就偷偷去检查过了,他没有生育能力。

这件事变成了两人离婚的导火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周慎明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她向于慧娟提了一个条件——孩子不能要。他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奉子成婚。

于慧娟这个时候却表现出了强烈的母爱,她表示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如果他不肯要,那就将孩子送走再结婚。

最后陈启发也表了态,说孩子他可以养,但是以后和他们再无关系,也不能再见面,只是孩子一定要姓“周”,以此来提醒周慎明作为父亲的责任。

围绕着孩子的问题,每个人都在妥协中坚持着自己可笑的原则。而在三个人博弈的最后,周晓终于生了下来。

在遇到周晓之前,胡绍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爱得这么深,他吃饭的时候想她,睡觉的时候想她,走路的时候想她,上课的时候想她……只要不见面,他的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就连他的银行卡密码都设的是她的生日。

所以当她以疾病为由和自己分手以后,他会不择手段地去给她筹钱。所以当他找到周慎明的保险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她的生日去试密码——密码是于慧娟设的,对她而言,生下周晓的那一天是人生里最重要的日子。

他一厢情愿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在周晓的心里,始终存在着一片阴影。

很多年以来,周晓反复被同一个噩梦惊醒——她的手脚被捆住,关在一栋橡皮房子里,房子没有门,也没有窗,她感到头脑发昏,呼吸困难,然后就看见橡皮房子的一面墙上鼓出一个人脸的形状:“怎么还没憋死你!”

后来检查出尿毒症之后,她才体会到,那句恶狠狠的诅咒其实一语双关,当那个人不能用气憋死她的时候,就改用尿来憋死她了。

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她感觉到自己必须得死。因此,她不愿意再继续连累父亲和男友,既然那个人一心想要憋死她,那么,她就自己憋死自己好了。

周晓觉得自己很伟大,用自己一个人的死让所有爱自己的人解脱。事实上,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伟大,周慎明受贿,胡绍军盗窃,陈启发抢劫,同一笔钱,为了救同一个人,却反而把大家都害死了。

其实这五个人的死是一件很小概率的事件。我们可以假设,胡绍军没有捡到那串钥匙,或者身份证上的地址和住址不符,或者保险箱密码并非周晓的生日,那么他偷不到钱,陈启发也不会抢劫,他不抢劫就不会神情恍惚地开入逆行车道,即使他开入逆行车道也不会有事,因为那时法警必定已经从周慎明的住处搜出了现金,周慎明会被继续扣留审讯,他和妻子根本不会出现在那条车道上,车祸自然也无从发生。而陈启发会回到家,打开房门,发现奄奄一息的女儿,然后将她送到医院。谁都不会死。

然而,这一切又丝丝相扣,仿佛一个巨大的死亡程序,当胡绍军心念一动踏上公交车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设置好的流程,仿佛层层翻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起扑向了盛大的死亡。

5.审讯

王Sir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点了一根烟。

到现在为止,他办案足足有十年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名叫赵新民的家伙口口声声承认是自己杀了这五个人,但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拿来指控他。

哦,不对,他们曾在离周慎明家不远的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一张身份证,身份证的主人就叫赵新民,但问题是那个人是个圆脸寸头的中年男人,而眼前却是一个削瘦苍白的少年——这根本不能拿来当做证据!

精神病院的鉴定报告就摊放在桌子上,医生的鉴定结果是,这个人的精神很正常——如果硬说他有哪一点不正常的话,那就是他在变着法子想被枪毙。

难道是个遭受了什么打击想要轻生却又自己下不去手的大学生?这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不过,保险起见,王Sir还是决定查一查这个年轻人的背景。

要想查一个人的资料并不太难,公安局有完备的户籍系统。但是调查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全国名叫赵新民的有不下万人,但经过层层筛选,却没有一个人和他长得有丝毫相似。

王Sir抬头又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后面的这个年轻人,他的眉毛很粗,五官之间的距离相较常人来说显得稍稍有点大,眼睛很小,鼻梁塌陷下去,却长着一张和脸型极不相称的大嘴巴和两只招风耳。总体来说,这是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深刻到你见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忘,兴许晚上还会做噩梦。

就是这样一张脸,却无法和那些赵新民们对上号,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姓名是伪造的。那么,一个铁了心要赴死的人,又有什么必要伪造自己的姓名呢?

他翻出那张被封存好的身份证,把号码又输入了一遍,这一下他的心情更沉重了——压根没有这个人!

调查审讯进行到了深夜,除了“赵新民”自己供述的那些为杀死五个受害人所做的“功课”,依然毫无进展。既无法得知赵新民是怎样在这一串看似天衣无缝的意外中施加了某种人为的影响,也无法了解他的动机。

他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

到家已近午夜。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把鞋子放在鞋架上,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妻子和儿子。但是,经过儿子房间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门底的缝隙里微微透出亮光。

这小家伙,这么晚了在偷偷鼓捣什么呢?他悄悄扭了扭把手,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这下他的好奇心更重了,一伸手从裤兜里摸出几根细针,轻轻一拨,门锁“咔嚓”一声弹开了,他猛地推门闯了进去。

只听见“啊呀”一声,儿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电脑的显示器在幽幽发着微光。

王Sir摸到墙上的开关,扭开,发现儿子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王Sir瞪了儿子一眼,走到电脑跟前,发现儿子在偷偷看恐怖片——《死神来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不是因为十二岁的孩子不宜看这类电影,而是他忽然感到这部电影在向他隐隐暗示着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死神来了》是拍得最深刻的恐怖电影,这不是因为片中总是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血腥镜头,也不是因为片中每个人的死法都极具创意,而是在于片中始终没有出现“死神”这个主角的精妙处理。他愈是不出现,你就愈感觉他无处不在,每当你走在路上,睡在梦中,甚至坐在办公室里,你都会担心时不时有某种意外取走你的性命——最深沉的恐怖是经得起回味的,并且愈回味你的恐惧就愈深一层。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死神真的来了,或许,死神一直就站在身后。他仔细在记忆里搜寻,想要找到一丝线索,但是他从警多年,遇过的大案要案无数,实在无法一一核对。

就在他躺在那里长吁短叹的时候,妻子醒了:“又在那琢磨什么呢?”

“碰到一件怪事,有个嫌犯的身份证号在网上查不到。”王Sir随口道。

“说不定已经死了,销户了呗。”妻子迷迷糊糊地说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Sir忽然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

“又怎么了?”妻子揉着眼睛拧亮床头灯。

“我得去趟局里。”王Sir披上衣服头也不回地带上门走了。

那个叫赵新民的男人的确已经死了,死于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车祸。

说印象深刻,是因为车祸发生的时候,王Sir正在现场办案。那天他们接到报警,说是一个轻生的男子想要跳楼自杀。他们立即出警,并派出谈判专家,王Sir负责在一边应对突发状况。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或许男子轻生的念头本就不那么强烈,在谈判专家的谆谆引导之下,他缓缓地在楼顶的天台上后退了几步。

就在他暗松一口气的时候,楼顶的男子忽然怪叫一声,从楼顶一跃而下,他摔在警察早已铺好的安全气囊上,又一个骨碌爬起来,飞快地朝马路中央扑去——那里,一个懵懂的少年正在横穿马路。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他会有那么快的速度,一个鱼跃把少年推到了护栏上,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车轮沿着他的头轧了过去。

恐怖的是,他的身体竟然还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辆逆行的车辆呼啸而至,两辆车的车头将他的身体夹在中间,碾得稀烂,随后爆炸起火。所幸两辆车里的司机都及时跳了出来,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这名死者就是赵新民。只不过因为当时王Sir在场只是负责疏导围观群众,回到局里以后,王Sir很快又被派到外地追缉一名连环杀手去了,因此对于死者的样貌,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王Sir又调阅了卷宗,发现原来赵新民和妻子刚刚离婚,儿子判给了妻子,他本想用自杀的方式威胁妻子,以夺回儿子的抚养权,却不料那天在楼顶上远远地望见一辆车飞速地撞向横穿马路的儿子,情急之下才因而丧命。

而他的儿子也没活多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用两根鞋带将自己吊死在了寝室阳台的晾衣杆上——或许是受到父亲死亡的打击,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已经无从调查了。

王Sir调出赵新民儿子的照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那个刚刚前来自首的少年吗?

6.自白

好吧,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全部招供。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赵新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带走一些原本就该死的人。什么?我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身体?你那么聪明,应该懂的。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有的人出生,有的人死去。可是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你看不见背后操纵整个世界的庞大程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一点死亡之下的端倪,就会感叹这个程序是多么的完美和精妙。

也正是因为这个程序太过精妙,以至于它并不稳定。我这么说难以理解对不对?那么你想想蝴蝶效应吧,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起大洋彼岸的龙卷风暴。不,这绝非危言耸听!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念之差,都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截然不同的后果。而可悲的是,你只能看到已经发生的,却无法预知将要发生的,更无法猜测本可发生却终未发生的。

好了,不绕圈子了,切入主题。我杀死的那五个人,都在那天的车祸现场,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应该知道地点就在青山路和黄桥街交叉路口那片沥青路的补丁上——顺便提一句,那块“补丁”就是因为那天的车祸才打上去的,这样也好,可以赋予我的死亡以非凡的意义。

按照设计好的程序,有六个人应该死于一场连环车祸,其中也包括我儿子。不过你已经知道了后来的事情,我瞥见了我的儿子,一念之差从楼顶跳了下去,我推开儿子的刹那,就已经改变了程序的进程,结果是,本不该死的我惨死在车轮下,而那些寿限已到的人却活了下来。

所以我要回来,弥补因我而产生的弥天大错。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有时候杀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只要你对他了解的足够多,就可以通过一个微小的细节夺走他的性命,而这样的细节,可以微小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比如,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偷走周慎明的钥匙包,把自己的身份证塞到了里面——那是张老身份证,上面的地址还是我租周教授房子的时候登记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算作什么秘密。我不说,只不过是因为懒得解释,因为这些真相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好了,现在你都清楚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必须回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不过现在我用的是我儿子的身体,我不忍心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他”,希望你们能尽快给我定罪,我只要一个痛快。

7.结局

定罪?简直是笑话!现在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给他定罪,“赵新民”甚至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更不用提国家近些年一直在尽量减免死刑了。

但是“赵新民”的话又那么言之凿凿,如果放他离开,难保不会有另外的“意外”和“巧合”发生。

正当王Sir愁眉不展的时候,事情却忽然出现了转机——“赵新民”翻案了。

他说自己只是个无业游民,一时兴起才跟警局开了这么一个大大的玩笑,现在他一心悔过,只希望在给予他治安处罚之后,尽快放他出去。

王Sir的烦恼更深了。他知道事情没有“赵新民”说的那么简单,他想出去,一定还有另外的计划。那么,另外的计划是什么呢?从他前几天的供词来推断,他一定是发现了另外本应死去却没有死的目标。

再进一步推断,“赵新民”并非“死神”,也不是什么全职的“牛头马面”,他这次回来,无非是弥补他一念之差的过失,那也就是说,在他死去的车祸现场,一定还有那六人之外的人要死。

那个人会是谁呢?

王Sir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假设。“赵新民”起初进来之后,面对多名警察的询问,只说自己杀死了那五个人,至于怎么杀的,一直缄口不言,而前几天的自白,却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说的。

而那天王Sir就在现场。他本应该死的,那天他离那块“补丁”那么近……

他忽然感到一阵绝望,在他面前,是一个强大到不容抗拒的对手,他已经感受到了他令人窒息的压迫。

他又感到一股愧疚,这么多年,他一直忙于办案,常常彻夜不归,既没有关心过妻子,也没有照顾好儿子。

他还感到一种不甘,从警十年,他屡破大案,只要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总会将凶手绳之以法,而现在,凶手就在他手中,他却要让他逍遥法外。

其实,他还是有办法摆脱这些绝望、愧疚和不甘的。

其实,他还是有机会去弥补对家庭的种种亏欠的。

只要他能够狠下心来。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在“赵新民”从拘留所放出后的当天晚上,王Sir在一个小树林里用水果刀捅死了他,并且连夜将尸体丢到了山涧里。

然后他把身上的衣服和作案工具也都丢了下去,从背包里取出新衣服换上。他和凶手无冤无仇,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况且,无论是赵新民还是他的儿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将来即使发现了死者,也无法确认身份。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对手。他没想到的是,“赵新民”在自首之前就设置好了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邮件是直接发给局长的,内容很简单:“王魁会杀了我。”

更糟糕的是,邮件的附件里还有一封现场的照片,记录下了王Sir手拿水果刀刺进“赵新民”胸膛的瞬间……谁也想不通几周前的邮件里怎么会有未来的照片。

故意杀人罪,判处枪决。

子弹穿过王Sir后脑勺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赵新民”这一招诱敌之计,不但满足了他赴死的心愿,还成功借法律之手执行了自己的死亡程序。

只能说,这个局,太过庞大。

8.尾声

“什么?你说老王有精神分裂的病史?”局长拍着桌子大吼。他刚翻阅卷宗的时候还奇怪王Sir怎么会因为“赵新民”的一面之词就动了杀机,现在看来,一切都清楚了。

原来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王Sir产生了轻微精神分裂的症状,总是怀疑世界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控着。心理测试的时候医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但因为王Sir和这个心理医生是同学,为了不至于丢掉饭碗,他央求心理医生扣下了这份测试报告。

“不仅如此,我怀疑赵新民的儿子也是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心理医生继续道。

“他儿子不是自杀了吗?”局长疑惑道。

“按照赵新民家乡的习俗,上吊的人是不能火化的。”心理医生拿出一叠照片,“这是专案组刚刚从现场发给我的照片,赵新民儿子的墓里没有尸体。根据我的分析,赵新民的儿子存在双重人格,而你绝想不到,他的另一重人格,便是自己的父亲。只是这重人格隐藏得很深,除非主要人格死去,否则这重人格便一直是隐性的,这也是他精神测试显示正常的缘故。上吊杀死了他的主要人格,所以现在,他变成了他的父亲。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理论上是可行的,根据我的研究,这也是世界上绝大多数所谓‘借尸还魂’的灵异事件的最科学的解释。”

“你是说赵新民儿子的第二重人格就是赵新民,而他策划了这一切死亡事件?”

“不,这一系列死亡事件只是巧合,并非人力所能计划周全的。”心理医生继续道,“你看看他招供了什么,他只是偷了一个钥匙包,然后不小心丢掉了而已。那些所谓的‘计算’不过是他故弄玄虚。他自以为是什么‘鬼使神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想完成任务,甚至不惜求死。”

局长揉了揉太阳穴,沉默了许久,道:“就按照意外事件结案吧,如果把你说的这些写进去,只怕会引起更大的争议。”

心理医生点点头,收起了照片。这个案子跟了这么久,他自己都感觉有些精神崩溃了。走出公安局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在过马路,一辆客车鸣着喇叭疾驰而来,他本能地想要推开那个小男孩,可是却忽然犹豫了一瞬,小男孩立刻被撞飞。

人群围拢过去。他却忽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只有一阵冷笑从心底响起:“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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