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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江芙蕖良心大好,要放弃锅中熟食,而是江芙蕖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和自身的修养让她做不出不问自取的事情来,借火是没办法,而且火种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可这吃食,到底有些分量。
虽然求人有点丢脸,但是……没有办法啊!
江芙蕖出了小土屋,借着月光发现自己竟是被醉鬼旺子拖到了山脚下的一处房舍,这房舍依山而建,简陋地很,只有一个小土屋和一个主屋,房舍前面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山路前面是一片田地,田地与山路之间只隔着条小河。
虽然没什么农村建筑的常识,但是显然,这山脚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建立房舍的地方,所以江芙蕖只看到这么一栋“特立独行”的屋子,也不知道醉鬼家为什么会建在这里。
江芙蕖走到主屋外面,顺着半掩的门往里看去。
内屋之中,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木板床,木板床的四角各支着一根细木杆,细木杆上又绑着四根木杆,与床板一起组成了个空心长方体构架,一块米黄色的满是补丁的帐子被绑挂在那架子上。
帐子顶上的中间下凹,对门向两侧分开,露出帐子里的人来。
居然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家,江芙蕖怀疑地看了眼坐在床边,满眼孺慕,面色紧张的醉鬼旺子,怎么看,这两个都不像是母子啊?倒像是爷孙……
“旺子,陈工头家的工钱领到了吧?”旺子娘躺在床上,神情疲惫,声音微弱。
旺子的表情僵了一下,他低下头,大手握成了拳头,“娘,都拿到了。”
旺子娘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旺子的异样,她咳了一声,待得气顺了才道,“好孩子,这样才对,等娘去了,这家里就你一个人了,你……”
“娘,你会好起来的。”旺子打断旺子娘的话,他想要去摸旺子娘的手,可又似乎惧怕着什么,手停在半空没动,“秦大夫说,只要再吃上半个月的药,你的病就会好了,娘你这半个月就不要给我做饭了,我自己去外面吃就是。”
“去外面吃?”旺子娘忽然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看向旺子,情绪有些激动,“你答应过娘什么?你是不是又跟那群人混到一起去了?你要是这样,娘倒不如现在就去了,还吃什么药!”
“娘,我没有!”旺子再顾不上其他,他紧紧抓住他娘颤动的手,双腿一弯,就从凳子上滑跪到地面上,双膝落地发出“嘭”地一声脆响,听得屋外的江芙蕖都疼,“我跟娘发过誓,以后再不会去跟他们鬼混了,娘你相信我!”
旺子娘定定地看着旺子,也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良久,她点了点头,示意旺子起来。
旺子松了一口气,正要让他娘早点歇息,就听他娘幽幽道,“旺子,外面锅里的饭,你去吃一点吧,不要给娘留着了,娘啊,活……”
“娘,你在说什么啊,那饭我已经吃过了啊,你早点歇息吧,这天都快亮了。”旺子打断他娘的话,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娘对视,只把目光往门口一扭,立即跟门缝中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相对。
两人都是一愣,不过很快都反应过来,旺子狠狠地瞪了江芙蕖一眼,那眼睛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滚!
可是江芙蕖能滚吗?偷看了半天,她的心酸麻麻的,本来还以为自己这次出师不利,又要平生横起波折,谁知道,竟是被一个有孝心的坏人给“捡”了回来,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再对她怎么样。
心思如此简单的坏人,江芙蕖的人生见识又涨了一点,她咬了咬牙,在旺子杀人的目光中,不走反推开了屋门。
木门“吱呀”一声,引起了床上旺子娘的注意,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江芙蕖。
江芙蕖此刻满面的伤疤,并没遮掩,在昏暗的烛光下看起来十分可怖,可这旺子娘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的厌恶,反而带了一丝同情,“/imgs/pic/picafe224.png是你啊。”
倒像是与她熟识一样。
江芙蕖很快想明白,是啊,自己在这村子里连小孩都知道了,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旺子娘怜悯的柔和目光中,江芙蕖有些赧然,她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恩。”
“娘,你不要理这个丑八怪,她刚大半夜地居然在村里晃荡,估计又想偷东西了!”旺子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往江芙蕖和旺子娘中间一站,顿时将她们隔开来。
江芙蕖眼皮一跳,敢情她这身子原身还是惯偷?难怪这旺子把她提溜到这里,对她又打又骂,怕是怕她偷村里人的东西吧!
“旺子,这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你是不是又打她了?她就是个傻子,你打她干什么?”旺子娘叹了口气,“看她的样子,估计又是饿的,你给她匀口饭吧,菩萨保佑。”
“娘!”旺子听到旺子娘这话,顿时不满了。
自从三年前,这傻子到了陈家村,他娘时不时就给她偷偷送吃的,打量他不知道呢?为了这事,他一直想揍这女人,傻子怎么了,傻子就能混吃混喝了?而且这女人头上刻着字,谁知道是不是真傻呢,指不准以前做过什么丧良心的坏事呢!
米粮本来就精贵,尤其是这两年,田里收成不好,上面的税还重了一层,他每日地劳作都只勉强够娘俩的温饱,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吃食给这丑女人!他还想攒点余粮去秦大夫那换药给他娘喝呢!
想到自己娘的病,旺子心中暗了暗,秦大夫说,便是强撑着,也只能再多活两个月的光景,这是从小将自己养到大的娘,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去了,都是缺银钱,若是有银钱,娘就能去大城里找好大夫了,都是自己没用!
“大娘。”江芙蕖喃喃地唤了旺子娘一声,还没开口,旺子娘就把吃食送到了嘴边,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她的心情却无端地沉郁了下去,这么善良的旺子娘,却要病死了,生老病死虽是人之常情,可江芙蕖却一直觉得,好人应该长命才对。
她这声大娘没有引起旺子的注意,却是让旺子娘愣了一下,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这姑娘是个傻子,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只会傻笑,怎么会喊她大娘,莫不是好了?还是她头晕听混了?
“你干什么?!”旺子见江芙蕖忽然绕过他走到他娘床边,心中大震,就要去拉她,却见他娘苍白的面上带了一丝笑,那动作便顿住了,只闷闷地站在床边,眼睛牢牢地盯着江芙蕖,唯恐她作出什么不当的举措来。
旺子娘一看到江芙蕖的动作和她干净明亮的眼神,就知道她刚刚没有听混,这个傻了的姑娘,怕是好了,虽然不知道她得了什么机缘好的,但旺子娘心里还是很高兴地念了句菩萨保佑,她任由江芙蕖抓着她干枯的手,欣慰地打量着收拾一新的江芙蕖。
这姑娘头发不再是一鸟窝了,如今捋地顺顺地盘成个团子在头顶呢,身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异味,整个人虽是看着瘦弱了点,但也清爽宜人,有点活人的模子了。
江芙蕖任由旺子娘打量着,她的手搭在旺子娘的脉搏上,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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