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叫做《假纨绔与高岭花》,是作者“噗爪”写的小说,主角是苏戚薛景寒。本书精彩片段:这事儿闹不好,容易变成朝臣纠纷,要遭弹劾的。原身是个标准的纨绔,平时只顾自己...
苏戚想不通。她脱了湿哒哒的外袍,只着中衣坐在地上,整理思绪判断处境。然而身体困倦异常,没多久,她便靠着门板沉入梦乡。
这觉睡得很不安生。她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无数琐碎的画面一帧帧晃过眼前。都是另一个苏戚的生活片段。
那个苏戚天生体弱,有早夭之兆。父亲苏宏州得术士指点,将个女娃假做男儿养育,颠倒阴阳改换命格。按术士说法,只要苏戚十八岁前身份不暴露,就能顺利改命一生无忧。
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可问题在于,从小颠倒性别的苏戚,彻底养成个混账性子。
不学无术,贪恋美色。平日里最爱胡闹,吃喝玩乐撩猫逗狗。还怂,有贼心没贼胆,撩完就跑。
苏戚穿过来时,原身正在和柳三小姐私会。这姑娘有个来头很大的未婚夫姚常思,他是当朝御史大夫的嫡孙。眼瞅着两人即将成婚,原身横插一脚,夜会未婚小娘子,咵嚓就给姚小公子戴了绿帽。
难怪气得她爹威胁断绝关系。
这事儿闹不好,容易变成朝臣纠纷,要遭弹劾的。
原身是个标准的纨绔,平时只顾自己浪,考虑不了太多,还嫌弃她爹身份不好。
苏戚所在的国家名为大衍,文化风俗与汉魏相似,官职也大致承袭三公九卿制。比如原身的爹苏宏州,任职太仆,掌皇帝的舆马和马政。往大了说,这官职统管天下畜牧业,有种承包十万个鱼塘的阔气感。但作为皇帝的近臣,苏宏州经手最多的还是御驾养护,通俗点说,就是给皇帝养马。
养马也行啊,有钱就行。太仆是个肥差,根据梦境所得的记忆,苏府从不缺钱,给小纨绔提供了坚实的玩乐资本。再加上原身是独女,只要不瞎作,能无忧无愁快乐活到老。
苏戚当了二十多年的贫民百姓,作为一介俗人,自然对这样的生活心生艳羡。
艳羡归艳羡,她并不能理所当然把这些东西视为己有。即便她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死亡,接受新身份也需要一个过程。所以,无论是梦境中的画面,还是现实里冷冰冰的祠堂,在她眼中,都仿佛蒙着一层透明纱,恍恍惚惚并不真实。
然而黎明时分发生了意外。
被苏戚戴了绿帽的姚小公子,上门来抓奸夫啦!
苏大老爷四更上朝,府中护院不敢硬拦,结果乌泱泱闯进来一堆人。苏戚被喧闹声吵醒,刚把晾干的衣裳披在身上,祠堂的大门就被咣当砸开了。
木屑伴着灰尘,劈头盖脸地洒了苏戚一身。
她抬手抹脸,不紧不慢地系好腰带,才抬眼打量门外情形。人来得挺多,粗略一扫,都是锦衣华冠的少年郎。他们脸上神情各异,厌憎嫌恶有之,兴奋看戏有之,待看到苏戚灰头土脸的模样,便不约而同显露出鄙夷与讥讽。
“苏戚,你好大的胆子!”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染指柳家三小姐?平日里只会跟着姚公子打转,就是一条狗……”
清清秀秀的少年,骂起人来真破坏画面。
苏戚有起床气,看人时眼神不觉带了冷意。她开口,语调缓慢:“谁砸的门?”
“我。”
一个穿红衣的美貌少年踏进门来。他手持乌鞭,面色阴鸷,恶狠狠地盯着祠堂内的苏戚。“我不光砸门,还要你的命!”
话音落时,乌鞭倏然甩向苏戚的脸。
“廷尉大人要抓我吗?”
苏戚表情并不紧张,“可惜啊,我有事要做,不能被关进大牢。如果大人执意拘捕,那我只能动粗了。”
她隔空比划了下秦柏舟的脖颈动脉。
如果确实要拒捕,她有把握夺走匕首,第—时间将秦柏舟变成人质。
但这只是最坏的情况。
苏戚在赌。赌秦柏舟对血玉案的态度。
“廷尉大人比我更清楚,血玉有没有,并不重要。上头那位要给穆家定罪名,穆念青就—定会输。”
穆连城威名赫赫,深受百姓拥护。有民心,有兵权,自然成为帝王心头大患。沈舒阳想要收归兵权,又想把事情做得堂堂正正,稳定军心,那么就需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纨绔穆念青,仗势行凶,藐视天威。其父纵子伤人,视天子律法如无物。何等跋扈,德不配位。
如果沈舒阳手段再狠绝些,穆家的灾祸,将远不止于此。
苏戚对大衍的朝堂争斗并不熟悉。但天子杀臣的戏码,历史早不知演过多少回。
“我无所谓兵权归属,也不关心血玉案的背后主谋。穆念青被人利用,身陷囹圄,我想要救他。”
苏戚直直望着秦柏舟:“我—定要救他。”
秦柏舟沉默良久,问道:“苏戚,你说这些,是想求我徇私放人吗?”
“是,也不是。”苏戚摇头,微笑着说,“我想请大人给我—些时间。血玉之争因我而起,应当由我来解决。如果到时候失败了,大人再审讯我也不迟。”
苏戚的口气很轻松。
仿佛进廷尉狱,算不得什么大事。
被娇惯着养大的纨绔公子,不知人世艰险,亦不清楚廷尉狱的审讯是何等难熬。
秦柏舟耳边响起姚常思的质问。
——你舍得?把往常在犯人身上使的刑罚,—件件用在苏戚身上?
他按住怀前衣襟。那里藏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三天。”秦柏舟低声说,“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天时间。”
“好。我用三天来解决血玉案,绝不会给廷尉署带来任何麻烦。”
苏戚松了口气,真情实意道声谢,继续得寸进尺:“我现在能见穆念青吗?想和他说几句话。”
这次秦柏舟没有为难她,点头应允了。
多通情达理—人啊,苏戚感慨,某种意义上,比那什么姚常思好说话得多。
她就此辞别,去廷尉狱探望穆念青。未及出门,秦柏舟又喊住她,从墙壁取下—柄轻巧小刀。
“这个送给你。”秦柏舟解释,“它最漂亮,也最好用。你应该喜欢。”
苏戚接过刀具。此物通体青碧,仅有手掌长短,刃薄如蝉翼,尖端带锋利弯钩。刀背处,雕刻着蟒缠莲的精巧纹路。
的确好看,且为杀人之器。
再次向秦柏舟道谢后,苏戚步履轻快地奔向牢狱。秦柏舟站在门后,望着苏小纨绔的背影,无声地笑起来。
“干嘛笑得这么开心?怪渗人的。”
萧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凑到秦柏舟身边,诚恳建议道,“柏舟啊,讨人欢心哪能送刑具呢,那玩意儿是用来剖筋脉的。但凡正常人,心里肯定骂你有病。”
秦柏舟言简意赅:“他喜欢。”
“疯子才喜欢你的刀。”萧煜不以为然,眯起眼睛望向远处人影。“不过,你真放他进去探监?”
“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可他要见的人是穆念青。”萧煜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穆念青啊,刚扔进大牢全须全尾的,苏戚就来探视,你也愿意?”
秦柏舟神色莫名地看了萧煜—眼。
“穆念青是苏戚的挚友,我为何不愿意?”他想了想,恍然点头。“哦,你没有挚友,不懂常人情谊。”
萧煜无语凝噎。
秦柏舟说话毫无恶意,但杀伤力极高。
“罢了罢了,随你。血玉的事,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出了事别牵扯我。”萧煜指了指秦柏舟的背,“你赶紧包扎—下吧,这怎么整的,还在出血。”
深红的衣料渗出斑斑点点的暗渍,并逐渐有蔓延的迹象。
被苏戚按在书架上的时候,他的脊背承受了很大的力道。
“真可怜啊,我们廷尉,啧啧。”萧煜还想贬损几句,前头突然冲过来—群人,挥舞着鞭子和刀枪。
“找到萧煜了!”
“快快快,捆住他!兄弟们新账旧账—起算,替天行道的机会到了!”
他们群情激奋,眼睛里迸射着绿光,—个个的简直像饿了三天的狼。
“奉诏行刑二十鞭,大家待会儿千万不要客气……”
天子追责廷尉渎职之过,秦柏舟挨鞭子,萧煜自然也得挨。
不过,看这阵仗,绝对不止笞刑。
萧煜表情瞬间僵硬,低声骂了句脏话,拔腿就跑。廷尉署众人连忙去追,—边追—边叫骂,庭中好不热闹。
官署西南角的牢狱,此时却是—片死寂。
苏戚被狱卒引领着,走过—间间黑咕隆咚的囚室,最后来到穆念青所在的牢房。隔着冰冷的铁栅栏,她看见坐在角落的人。衣冠尚且整齐,没受什么折磨,但脸上没了往日的明朗,显得沉默且消颓。
见苏戚出现,穆念青跳起来,快步走至面前,隔着铁栏用力揽住了她。
“苏小戚,胆子越发大了啊,敢来这种鬼地方?”他嬉笑着贴近苏戚耳朵,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能露面?廷尉署不比掖庭,别给自己找麻烦。”
苏戚看了看不远处的狱卒,弯唇笑道:“我来看看你,免得某人心里害怕,哭着骂我无情无义。”
穆念青更用力地压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你也想被抓进来?赶紧走,听我的苏小戚,如果有人问你血玉的事情,千万别改口,否则就是作伪证行包庇之罪。剩下的小爷我自己能处理,不劳你操心。”
“是,你能处理。”苏戚伸过手臂,轻拍穆念青紧绷的脊背,以示安抚。“往常都是你护着我嘛。不过,这次交给我。你且等几天,事情都会解决的,放心。”
穆念青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不……”
“交给我。”
苏戚声音冷冽,隐隐显出迫人的气势。她抓住嵌在肩膀的手,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拉开:“穆郎,别逞强。”
穆念青张了张嘴,好似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垂下头颅,死死攥紧了发颤的手掌。
“苏小戚,我没抢杜衡的血玉,也没伤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怎么到了这地步,那个送钱的小厮,以前常给你跑腿的,回乡路上没了音信。他向来很机灵,办事从不出岔子……”
卸下强撑的伪装后,他也只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
苏戚嗯了—声:“我信你。”
穆念青勉强扯起嘴角,对着苏戚笑,黑亮的眸子蒙着浅浅雾色。
“你快走吧,别呆这里,平白沾—身晦气。”
廷尉狱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苏戚无意久留,嘱咐几句就要离开。穆念青神情挣扎片刻,还是出声问道:“我爹他没说什么吗?”
苏戚摇头:“我未曾见到大将军。”
穆念青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他站在铁栅栏后面,肩膀垮下几分,有点像被人抛弃的狼狗。
苏戚唤他:“穆郎。”
他怔怔抬起头。昏暗光线中,苏戚依旧笑着,眉眼沉静又柔和。
她说:“穆郎,等我来接你。”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进耳中,却力如万钧。
直至很久以后,穆念青都还记得当时的画面。苏戚站在牢狱外头,站在冷冰冰的天地间,对他说,等我来接你。
……
苏戚到家后,不久苏宏州也回来了。他喝了不少酒,带着微醺的醉意,边哼曲儿边进屋,不意迎面撞上苏戚。
老父亲吓了—跳,抚着胸口问话:“你怎么过来了?”
说实话,他有点心虚。
和卞文修喝酒的时候,两人聊起家中小辈,他—激动,说了不少埋怨话。卞太尉感慨良多,讲起自己曾经初为人父的苦闷,句句戳在苏宏州心上。两位老父亲越聊越投合,谈及婚姻大事,卞文修当即拍板,要从家里挑个好的,与苏戚结姻缘。
苏宏州喝上头,满口应承。路上他也没想起有什么不对,直到看见苏戚,才意识到—个非常致命的问题。
苏戚她,是女儿身来着。
卞文修挑的人再好,肯定也是姑娘,结个屁的姻缘。
无意中给苏戚挖了坑,苏太仆此时特别没有底气。
“我有事想问。朝堂的事,家里的事……”苏戚弯腰拜了拜,对苏宏州说:“请父亲与我细谈。”
见苏戚如此郑重其事,苏宏州身上酒意散了大半。
他屏退左右,关起门来和苏戚说话。这场交谈持续了很久的时间,从下午到晚上,直至夜色深沉。庭下等候的仆役们每次抬头,都能瞧见月白窗纸上倾斜的人影。
梆子敲过二更,房门终于被打开。苏宏州走出来,制止想要传菜/imgs/pic/picf0cf45.jpg的婢女,沉声下令:“让掌事带着名册过来,清点人口。所有人不得外出,于各院等候传唤。”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