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周围的百姓皆窃窃私语。周大夫仔细检查了死者的瞳孔、舌苔后,与其他两位大夫商议片刻,皆说是吃了雷公藤中毒所致。“既然如此,你们可敢把当时大...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过去。
周围的百姓皆窃窃私语。
周大夫仔细检查了死者的瞳孔、舌苔后,与其他两位大夫商议片刻,皆说是吃了雷公藤中毒所致。
“既然如此,你们可敢把当时大夫写的药方拿出来一看?”
死者儿女对视一眼,皆心中惶恐。
“药、药方小人早就扔了,觉得那是庸医写的,不可信……”
我冷眼看着他们的狡辩,一语不发。
郑沅芷当即向前一步:“我师父义诊,一是心系百姓,怕穷苦百姓出不起诊金。”
说到这,不少百姓满眼动容,连三位大夫也俯身行礼:“老先生大义。”
她嘴角微抿,挺直身躯:“二为汇总不同的病症,整理病脉,以此绘成医书。因此——”
在那两人猛然瞪大的惊恐神情中,她接着道:“每位病人的病脉我们都有记录,药方皆有保存。”
“你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看病的,我这就翻出来。”
那两人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来。
这下众人算是看明白了。
“你们就是故意来讹钱的!”
“人家老大夫多好心啊,你们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大人快抓他们!”
我举起手往下压,打断他们:
“不着急,先来看看这死者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两人更是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我瞥了他们惶恐不安的神色:“为何会中了雷公藤,要知道这雷公藤可不常见啊……”
话音未落,只见那据说是死者儿子的男人趁着众人不注意,立马扒开人群跑出去。
“啊!”
“他逃了!”
可惜,府兵时刻盯着他,立马强行压住他,把他抓回来。
“你小子果然有鬼。”
那人再也绷不住了,跪在地上痛哭:“大人,小人有错,小人有错。”
郑沅芷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但看今日他这副做派,便知道她师父肯定是被这群小人冤枉的。
我挑眉:“有什么错,说来听听?”
他边说边磕头:
“小人家穷,见爹死了,便想着借着他的死来骗一笔银子好娶个媳妇。”
“大人,你把我狠狠打一顿吧,我再也不敢了。”
见他当众承认,众人一片哗然。
“一个好心的大夫差点就要被他们冤枉了!”
“太过分了!”
我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走到死者身边,摇摇头:“可我觉得,他好像不是你爹啊。”
那人经不住周围虎视眈眈的府兵,咬牙承认:“是、那人确实不是小人的爹。是路上看到死人,随意假冒的……”
我却接着摇头:“不对,你还有事瞒着我。”
闻言,他胆战心惊,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
我看了眼另外一个穿着麻衣,自称死者女儿的女子:“你们两个都是同罪,若是谁能说清真相,那便减轻一等。”
闻言,之前还自称兄妹的两人对视上,立马反目成仇。
那个“女儿”抢先一步说:“这人是被他故意害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震惊。
随着两人为了脱罪而不断攀咬,让众人彻底明白了这场闹剧的始末。
原来是他们见义诊的大夫里除了老大夫,多是些年轻稚嫩的小子,便故意害死人,想要趁机敲诈一笔。
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三个同伙混在人群中趁机拨弄是非。
后来也被急于脱罪的“女儿”一一指认。
那个汉子神情愤恨:“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她却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你不顾我的安危,自己先逃跑。”
计谋虽简单大胆,漏洞也多。
但足够有效。
若是不能当场辩驳清楚,那么便在百姓心底留下个害人庸医的形象。
一路疾驰到沈府。
沈府的门房自然认识我,他们见我前来,难免惊疑。
我深吸口气,强压下情绪:“我要见沈将军。”
门房对视一眼:“那还请姑、裴公子稍等。”
我在门口等了好一会,才有下人带我进去。
刚进前院,便看见沈晚舟拿着拨浪鼓逗着孩子。
而陈嘉佑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好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
可是……
那些枉死的百姓再也不能和自己的亲人相聚了。
我目光落到那个纯真稚嫩的孩子上,有片刻的动容,又瞬间沉下去。
看见我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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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来,沈晚舟显然有些疑惑:“你来做什么?”
我的视线从她移到陈嘉佑身上。
陈嘉佑坦然自若地和我对视,似乎虐杀百姓、谎报军功一事与他无关。
当真……可恶!
我一字一句质问他:“孙涛之死,与你有关吗?”
他诧异地挑眉:“哦?”
“孙涛,是谁?”
“本王不认识。”
他轻扯嘴角,却露出讥讽的笑容。
“陈嘉佑!你怎么配为人?”
他微微扬起下巴:
“父皇已经下旨,表明这一切都是手下人急功好利,本王不过失察之罪。”
“因晚舟之事,本王对你心中有愧。之前你出言不逊,本王只略施惩罚。”
“但这不是你一味放纵无礼的资本。”
我眼神愤恨,咬牙切齿:
“你身为皇子,却视人命如草芥,更该死!”
“你!”
他声音有些恼怒,吓得沈晚舟怀中的女儿哇哇大哭出声。
“够了!”
她伸手找奶娘把孩子带走。
继而冷眼看着我:“裴云程,你闹够了没有?”
我压抑心头的怒火,沉声道:
“我想和沈将军单独聊聊。”
陈嘉佑却不愿意:“晚舟是本王即将过门的皇妃,似乎有些不妥吧?”
我看着他,声音挑衅:“七皇子少了些容人之量。”
“之前我虽为沈将军的夫君,却从未限制她的自由。如今七皇子如此小心翼翼,可是怕了?”
沈晚舟见我语气咄咄逼人,不悦道:“你别太过分。”
我不理她,只看着陈嘉佑。
陈嘉佑装作大方,可眼神满是阴狠:
“本王自然相信与晚舟的情谊,也对晚舟十分放心。”
他离开后,前院只剩下我和沈晚舟两人。
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
我隔着远远的,看着沈晚舟:
“沈将军,曾经沈老将军率领着一众将士打退外敌,是为了守护陈国百姓的安危。”
“而不是视百姓如棋子,将其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说到这,我声音已然沙哑:“你说呢?”
她点头应道:“这是自然。”
“那你知道七皇子虐杀百姓、谎报战功之事吗?”
她脸色一黑,反应竟是出奇得大。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声音尖锐:“不可能!”
“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她眸光锐利地扫向我:“他在幽州如何尽心尽力地守卫百姓,为其出谋划策,这些我都看在眼中,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我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深吸口气:
“你相信的人是陈嘉佑,还是你为国尽忠的父亲?”
沈老将军一辈子精忠报国,老了却被泼了身脏水,死前仍郁结于心。
这是沈晚舟这辈子触之即痛的逆鳞。
她脸色微变,眼中寒意森森:
“我父亲被人这般污蔑,至死也不曾洗脱污名,我绝对不允许七皇子也被一些无耻小人这么对待。”
“可他屠杀无辜百姓是真!”
我咬牙怒吼。
“那是手下人做的,他又何其无辜?”
无辜?
我有些嘲讽地看着她:“只有你才相信,他是无辜的……”
皇帝派人查出的事实令人不寒而栗。
幽州有近百个村子被屠杀干净。
因其地广人稀,直到钦差前去查看情况时,才发现这惊人的事实。
他们发现无数个大坑,里面掩埋了成百上千的尸体,有些早已腐烂,有些浑身焦黑,被烧成枯骨,模样恐怖,令人惊骇。
可这一切罪孽却是推到陈嘉佑手下一新晋小将身上。
他被凌迟处死,抄家灭族!
皇帝雷霆震怒,朝堂众人战战兢兢。
百姓拍手叫好,痛骂这个畜生早该去死。
可真正该死的,另有其人!
“裴云程!”
沈晚舟难掩怒容。
“你几次三番污蔑他,我早就受够了!”
“早知道当初就看着你去死,省得今日再闹到我面前,惹人厌恶!”
她话语刻薄,尖锐如刀,刺得我心中生疼。
我看着沈晚舟隐隐偏执的神态,头脑清明了一瞬。
此次作战,她为主将、陈嘉佑为监军。
其间他做了什么,沈晚舟真的不知道吗?
未必。
我死死咬着牙根:“你说得对。”
“既然如此,好自为之吧。”
话音出口,我心中像是卸下了最后一根枷锁。
从今以后我彻底断了对她最后一丝留念。
闻言,她猛然抬头看我,眼神颤了颤。
口中的话说得决绝:“早该如此,还不赶紧滚!”
我背对她,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双眼所及的皆是熟悉的景物。
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陈嘉佑没有走,他在前厅悠闲地抿着茶。
见我“失魂落魄”地走来,他眉头一挑,阴恻恻道:“你倒是好运,上次叫你侥幸逃过一命。”
闻言,我冷眼看向他。
果然不出所料,赏梅宴后的黑衣人就是他派来的。
陈嘉佑端着一副郎朗君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阴狠又恶毒:
“可惜,叫那个孙涛的人跑出来了。”
“早知道,我该更狠一点,直接放火烧光那些贱民,叫他们死得不能再死……”
他话语轻佻,丝毫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孙涛……
那个护着黄将军的血书,不远千里,想要为黄飞鹤、为幽州百姓讨公道的孙涛,以为让皇帝知道真相,就能让恶人得到报应!
最后一次见他时,他笑声爽朗,却带着悲凉之意。
他说事情若是顺利解决,以后他便继续守卫幽州。
黄将军不在了,他还在。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党项人踏入幽州一步。
就是这样一个为国尽忠、义勇双全的勇士,在陈嘉佑口中却如蚂蚁般,可以毫不在意地碾死。
我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怒吼:“你该死!”
这时我想着,要是自己一命换一命,杀了作恶多端的陈嘉佑,也算值了。
然而他身边侍卫重重,我毫无接近的机会。
侍卫抬脚,一脚把我踢开。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我踉跄两步倒在地上,狼狈地喘着气。
陈嘉佑靠在椅背上,得意大笑。
“我就是喜欢看你想要杀我,却无计可施的样子。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
“陈嘉佑!你当真猪狗不如!枉为人!”
我喘着气,趴在地上。
可他眉头紧皱,转过头叹了口气:
“裴兄,你要是这么说话能好受点,那我便受着了。”
我身子一顿,直觉不对。
果不其然,耳边由远及近响起沈晚舟的声音:
“裴云程,你还不快滚?”
她疾步走来,声音难掩怒意。
陈嘉佑嘴角带着苦笑,劝道:“晚舟,你别动怒,容易伤着自己。”
他看着我,眼中恶意满满,嘴上却说得宽宥:
“幽州一事,父皇已查清楚真相,本王有错,错在受人蒙蔽,你要是怨我,也是应该的。”
“你刚刚冒犯一事,本王就不追究,请你自行离去,别再让晚舟生气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这表里不一的做派,突然捂着肚子笑出了泪花。
面上笑着,却难掩悲意:“七皇子这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实在学不来,厉害厉害。”
沈晚舟冷眼看我,面无表情。
我嗤笑一声,踉跄着站起来。
转身离开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下去,心中怒火更甚。
牵着马回去的路上,我看着路边有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为了多卖一个铜板赔着笑脸说尽讨巧话,有母女挑挑拣拣买着家用,有小儿一齐唱着童谣,活泼童趣。
这样平凡、欢乐的一幕,幽州的百姓也曾有过。
只是有些人,却再也不能拥有了。
等我回到范府时,发现范野衍一直等着我:“这是怎么了?”
我松懈下来,才发现胸口疼得厉害。
怕是被踢伤了。
看着他担忧的神色,我摇摇头。
“我去找了沈晚舟,问她一些事情。”
“……她明显帮着陈嘉佑。”
范野衍点头:“不日后,她就要嫁给七皇子。夫妻一体,偏袒他,乃人之常情。”
他见我身子似乎不舒服,劝我早些休息。
我沉默很久,愣愣点头。
范野衍即将离去时,我突然起身叫住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我要入仕!”
我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尽忠者声名尽毁,义勇者死无全尸。
作恶者依旧坦然自在,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背后的人物,说不定就站在今日朝堂上,或者是哪位皇子公主的亲眷……”
“你敢和他们硬碰硬吗?”
我轻笑:“敢或不敢,试试便知道了。百姓受难,我身为官员义不容辞。”
闻言,她愣了一瞬,没说什么,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一时间,又相顾无言。
见状,我取来宣纸,当场便给她写了刚刚说的“当归羊汤”的做法。
写完后,递给她:“多谢王妃特意来提醒我。”
她抬头,提醒我:“不要叫我王妃。”
“王妃、将军……你这称呼一变,倒是让我觉得自己成了嘉佑的附庸一般。”
她接过宣纸,垂眸:“为了徐州百姓,我自然希望你能跟着太子顺利赈灾。”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在太子即将出发那日,派去徐州的人回来了。
太子一共派去两波人,第一波是失足落水,死无全尸的少詹事赵大人。第二波便是去接手赵大人的任务,顺便探查他死因的右庶子张青。
张青神情憔悴,眼中布满血丝,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是微臣办事不力,连累殿下。”
太子眼神微眯,手指轻敲两下:“说吧,那边是什么情况?”
张青拱着手,跪在地上:“徐州暴雨几乎日日不停,尤其是东部和南部两处。微臣亲自查看过,那边水已涨高十多丈,淹死无数百姓、家禽,百姓深受其苦,日日痛哭不已。”
“幸好当地县官带着数百士兵苦苦维持秩序,帮助百姓掩埋尸体、清理淤泥,又另建大棚,开粮仓,以解百姓粮食和住宿难题。”
太子沉默。
“少詹事呢?”
张青咬牙:“臣去查看过赵大人出事的地方,那边水深且急,据说已有不少人无意间失足摔入,想来、想来赵大人确实无辜丧命……”
太子长叹一声:“继续找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张青,此番路途艰难,你着实辛苦,快去好好休息几日。”
张青眼眶泛红:“为太子做事,怎会辛苦?”
“徐州危机已然度过,知府汪大人心系百姓,处理庶务井然有度,相信不久后徐州便会恢复以往欣欣向荣之态。”
太子点头,再询问一番有关徐州之事,便让他退下了。
临走前,我们相互拱手示意。
等他退下时,太子瞬间变了脸色。
他沉着脸问我:“你信吗?”
我心下一松,原来太子看出来了。
“赵大人回来的时机可真凑巧。若非如此,明日太子便要携重兵前往徐州。”
“有人忌惮孤,不想孤去徐州。”
他闭上眼,心中思索:“谁能笼络赵青呢?”
赵青出身大族,他族叔乃当场二品大臣,祖上还出过一位皇后,家门显赫。
自步入官场,当年的坐师便是太子太傅,他又被太子提拔,担任右庶子,众人认定他是太子一派的人。
有什么能逼得他反了太子?
太子冷笑:“无非就是为了那些东西,权钱美人,就看赵青想要什么。”
他神色一厉,转头看我:“裴志远!”
“臣在。”
“孤命你即日出城,去徐州查探情况。五百精兵,尽可使唤。另持孤手谕一份,若有必要,可以调动青州驻地军队!”
“是,裴志远领命。”
接了太子的任命后,我当即便轻装简行前往徐州。
太子另外派了五百精兵于我,统领姓林,为人精明,粗中有细。
一路疾驰到徐州附近,我与林统领林格正商量一下,佯做是前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带着十名护卫,林格正便是其一,剩下的人便让他们在徐州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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