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不过被蒙毅一打岔,忐忑的心情平复许多。把竹简握在手中,李斯定睛一看。竹简面积有限,只有寥寥几字。“土地国有化”...
李斯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被蒙毅一打岔,忐忑的心情平复许多。
把竹简握在手中,李斯定睛一看。
竹简面积有限,只有寥寥几字。
“土地国有化”、“所有权”、“处置权”。
“果然!”
李斯瞳孔微微一缩。
突然心虚起来,手心直冒汗。
怀中揣的东西,此时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慌。
在李斯心慌意乱时,蒙毅和尉缭则是认真讨论。
“国尉,土地国有化是何意?”
“和周朝井田制有点像,但井田制已被废弃,不值一提。”
“那所有权和处置权呢?”
“这个……老夫也不懂陛下的意思,要不问丞相吧。”
下一刻。
两道求知的目光投向李斯。
李斯顿时头皮发麻,都是什么人呐。
不等他们张嘴,李斯抢先开口:
“说来也是巧合,我的想法与竹简上信息不谋而合。”
说话间,李斯从怀着掏出白色丝绸。
摊开丝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蒙毅和尉缭仔细查看,果然看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再看手中的竹简,内容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没有区别。
“嘶~”
蒙毅倒吸一口凉气:“天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
尉缭老脸上堆满笑意,感叹道:
“话不能这么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一唱一和,对李斯手中的丝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丝绸上的内容经过加工,详细阐述每一处细节,方便蒙毅和尉缭理解。
看到两人惊艳的目光,李斯嘴角微微上扬,心底生出一丝满足。
能让这两位大秦重臣惊叹,说明自己的答案极好。
什么,这是抄来的答案?
不好意思,写在丝绸上,那就是自己的东西。
这里发生的事情,引起嬴政的注意。
嬴政放下奏折,皱眉道:“你们三人为何喧哗?”
蒙毅反应最快,站出来解释:
“陛下,丞相想的答案和您一样。”
“不可能吧。”嬴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答案从林然那弄来的,李斯怎么可能想的到。
不知不觉中,林然在嬴政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过李斯。
嬴政沉声道:“呈上来。”
不多时。
丝绸送到嬴政手中。
开篇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然后是“土地归属皇
帝”,“皇帝赠予百姓土地”。
所有权和处置权也有解释。
通篇读下来,除了把国家改成皇帝,其他完全一样。
这就是李斯的聪明之处。
牢记皇权至上原则,把嬴政的地位放到国家之上。
嬴政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真!的!是你写的?”
闻言,李斯心跳加速,砰砰砰快跳出胸腔。
心中紧张到不行,但李斯脸上闪过诧异、惊讶等表情,再把它们融合在一起。
李斯失声大喊:“陛下何出此言?”
“你的答案为何与林先生一样?”嬴政眉头皱的更深。
李斯脸色充血涨红,大声道:
“陛下,您怀疑我?”
“这是我呕心沥血,一夜未睡想出来的答案。”
说到这里,李斯隐晦地看了眼史官,狠狠一咬牙:
“这些日子,林先生一个算缗告缗令,折腾大秦贵族,贵族恨我入骨,他逍遥自在。”
“能为陛下分忧,我毫无怨言。”
“可陛下宁愿相信林先生,也不愿相信我。”
“士可杀不可辱!”
话音刚落,李斯往柱子上撞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旁边的蒙毅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声惨叫。
李斯脑袋撞上柱子,顷刻头破血流。
昏昏欲睡的史官惊醒。
看到这幕,兴奋地提笔就写。
“谁?”
“是始皇帝吗?”
扶苏脱口而出,在他潜意识里,只有父皇有这个能力。
舒服了!
隔壁的嬴政嘴角疯狂上扬。
“扶苏别的不行,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嬴政终于扬眉吐气,又问赵高:
“你觉得应该林先生说的是谁?”
这个问题只能有一个答案。
赵高想都不想,奉承道:“当然是陛下。”
“不错,”嬴政抚恤而笑,“看来在扶苏心中,朕要比林先生重要。”
赵高面部肌肉抽动,心道您这也要比?犯不着吧。
嬴政的话还没结束。
“其实林先生的办法,正合朕的心意,朕早就发现,贵族和商贾相互勾结,动摇大秦根基。”
“殊不知,只要朕出手……”
然而,嬴政话还没说完,一道轻蔑的笑声传过来。
另一边。
林然叼着一根干草,半靠着墙壁悠然自得,语气轻松:
“不是我看不起始皇帝,这件事他还真办不了。”
扶苏心中一怔。
虽然和父皇有矛盾,但扶苏最崇拜的还是父皇。
在他印象里,就没父皇做不到的事。
如果连父皇都做不到,那只有……
扶苏眼前一亮,“莫非先生说的是自己?”
“不是。”
林然咬着干草摇头,“我一个将死之人,没那个闲工夫。”
扶苏眉头皱起:“不是先生,那是谁?”
林然望着窗外的光亮,露出一抹追忆之色,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仇富心理。”
“乞丐仇视富人,富人仇视更富的人,士大夫仇视贵族,贵族仇视皇族。”
“你问我谁会出手。”
“仆人、乞丐、官员、商人,贵族,每个人都可以。”
“想当初键盘在手,我一个人能喷几百个,年轻真好。”
此言一出,扶苏古怪地打量林然。
林先生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说话却老气横秋,出口便是哲理,还有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也许这就是自己和先生的境界差距吧。
扶苏仔细回味林然的话,似有所悟,语气略带试探:
“我懂了,先生的意思是,让他们互相检举。”
“孺子可教也。”林然赞许地看了眼扶苏。
能让这个书呆子开窍,可真不容易。
“都是林先生教得好,”扶苏拱手谦虚道,“我只能想到这里,请先生细说。”
“呸。”
林然吐掉干草,解释道:
“很简单,在算缗令之后,再添一条告缗令,凡是检举偷税漏税行为的人,给钱给爵位。”
“哈?”
扶苏大吃一惊:“还给爵位,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死脑筋。”
林然敲敲扶苏脑袋,“他们要检举的是有钱有权的人,给多点才能让他们动心。”
“还有,别忘了我昨天说的。”
扶苏捂着被敲打的地方,太过兴奋都忘了痛,大声惊呼:
“这次我真懂了,发布告缗令,一能鼓励大家互相检举,二能给秦人提供上升渠道,三能安抚百姓。”
“算缗令清算贵族,充实国库,告缗令给百姓活路。”
“活了,大秦真的活了!”
扶苏脑筋快速转动,满怀激动地畅想算缗告缗令前景。
林然比扶苏更自信。
算缗告缗令西汉才会出现,汉武帝通过这两道举措,增加国家收入,打击奴隶制残余,缓和土地兼并。
但因为针对的是商人,抑制了商业发展。
于是林然转移重心,提出重点打击贵族势力。
大秦不同于其他朝代,只要始皇帝还活着,贵族就是韭菜,割完一茬还有下一茬等着被割。
看到扶苏兴奋地手舞足蹈,林然一盆冷水浇上去:“别鬼叫了。”
“方法已经告诉你,以后消停点,读书读傻了,还真以为自己能救大秦。”
“人呢,死哪去了。”
林然对牢房外喊了一声。
“林先生。”
“啊,发生什么事了?”
送饭的狱卒小跑进来,看到尸体吓了一跳。
林然指着尸体:“拖走吧。”
“公子。”狱卒看向扶苏。
扶苏情绪顿时低落下来,流露出哀伤之色,闭上眼睛:
“按林先生说的办,以后牢门记得锁好,除了你谁也不准进。”
“小的知道了。”
狱卒不敢多说,把尸体拖出牢房,清洗掉血迹。
随着“哗哗”声响起,粗大的铁链锁住牢门。
扶苏郑重向林然一揖:“听林先生一言,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若先生不嫌弃,愿陪先生走完最后一程。”
有人陪自己解闷,还有酒菜供应,林然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陪我没问题,求你别折腾了,给我留个体面的死法。”
扶苏今天这一折腾,传到嬴政耳里,林然罪行又要加重。
车裂?还是凌迟?
“唉。”
林然唉声叹气。
“都是我害了先生。”
扶苏嘴上认错,心思却发散开。
不行,林先生这样的人才,堪比管仲乐毅,绝对不能死!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的审讯室安静异常。
嬴政沉默良久,一言不发向外面走去。
知道嬴政心情不好,赵高捧着做好的笔记,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沿途狱卒们跪了一地,浑身颤抖等待嬴政发落。
差点让死囚越狱,按照严苛的秦律,当腰斩,家人贬为奴隶。
嬴政走到昭狱门口,淡淡道:
“廷尉是谁?”
廷尉是九卿之一,掌管全国的监狱和诉讼。
很不幸,咸阳城昭狱归廷尉管辖。
赵高心里咯噔一下。
嬴政不可能不认识廷尉,这样问代表对方要倒霉了。
至于廷尉是谁……
赵高突然想笑:“禀陛下,廷尉目前由丞相李斯暂代。”
“李斯?很好。”
嬴政语气听不出喜怒,手一伸:
“拿来。”
赵高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把竹简奉上。
嬴政目光从竹简上扫过,每一个字都印到脑海。
“算缗告缗令,一个方士不可能想到这样的国策。”
“林然,你究竟是谁?”
“在朕弄清楚前,你想死都不成。”
念及此处,嬴政“啪”的一声合上竹简,跳上马车回宫。
深夜。
一群黑衣剑士离开咸阳宫。
天亮前,昭狱被黑衣剑士接管,狱卒们无声无息消失。
扶苏激动之余,拿起酒樽舀了一杯酒,吨吨吨往下灌。
在酒精刺激下,人都有点飘。
然而,林然平淡的声音传来:
“那可太好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始皇帝送你九族上路,还能顺手把土地收走,完美。”
“噗~”
扶苏一口酒喷了出来。
……
与此同时。
隔壁的审讯室。
嬴政刚从宫中赶过来,屁股还没坐热,正好听到这句话。
一时间愣在那里。
“大胆!”
赵高厉声大喝:“敢侮辱陛下,当腰斩弃市。”
嬴政像看傻子一样,“朕没记错的话,林然的判决就是腰斩。”
好尴尬啊。
赵高反应很快,再次开口:“那就罪加一等,车裂,夷三族。”
嬴政微微眯起眼睛,眸中有冷光闪过,“你在教朕做事?”
“奴婢不敢。”
赵高后背霎时冒出冷汗,不敢与嬴政对视,慌忙请罪。
“奴婢听林然轻视陛下,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下不为例。”
嬴政没有继续追究,心思全在林然说的话上面。
片刻后。
嬴政露出自信笑容。
“朕以为林先生不会犯错,现在看来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朕又不是什么恶人。”
“只要大秦稳定,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朕委屈一点又算什么。”
“无偿分发土地给百姓,虽然是不劳而获,但只要监察力度跟上,就不会出大问题。”
一旁的赵高头点得飞快,“陛下为民谋福祉,林先生哪里知道陛下的胸襟。”
这话说到嬴政心坎里,嬴政看赵高都觉得顺眼不少。
见此,赵高眼珠子一转,又是一计上心头。
“奴婢有些耳背,刚刚好像听到林先生说,陛下会诛人九族。”
“简直是无稽之谈,陛下在位这么多年,就夷过两人三族,一个是嫪毐,一个是刺杀陛下的王齮。”
“看来林先生戾气很重,对陛下有很深的偏见啊。”
这话虽然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嬴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沉默良久后。
“是朕错了,”嬴政摇头叹息,“朕误会了林先生,将他当成坑蒙拐骗的方士,险些错过一位大贤。”
“朕应不应该……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嬴政又是一声叹息。
赵高脸上风轻云淡,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看嬴政这个意思,一旦林然出来,地位绝对不低。
甚至有可能超过自己。
先是扶苏,现在又是嬴政,林然又不是绝世美女,至于都他当成宝吗?
我赵高也不差啊!
在赵高愤愤不平的时候,隔壁牢房的扶苏同样不平静。
辛辛苦苦总结的心得,被林然批的一文不值,还和九族快乐扯上关系。
“林先生,您要做什么?”
“快住手。”
扶苏突然惊呼,伸出手去阻拦。
只见林然卷起竹简,往正在燃烧的柴火里一丢。
竹简边缘迅速泛黄,然后卷起,继而开始炭化,化为熊熊火焰。
“我……我的心得。”
扶苏手顿在半空,心碎了一地。
“空洞无物,你这篇心得最大的作用是烧了取暖。”林然望着火焰,眼中映照着火苗。
“给你一个提示,私有制行不通,需要另辟蹊径。”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把答案往扶苏脑子里揣。
扶苏并不笨,只是受到时代的局限性,想法不够先进。
经过点拨,扶苏幡然醒悟:“先生的意思是,推行公有制?”
“对了一半。”
林然竖起一根手指,“公有制是生产资料归人民所有。”
“别说以大秦的国情做不到,千百年后一样很难做到。”
“你说得很近了,再想想。”
此刻,林然就像一位老师,引导小学生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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