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凝上家的左钟笑道:“亦凝妹妹在这,别人的手气怎么可能好。”他说完出了张一筒,亦凝刚要伸手摸牌。贺今尧从自己牌堆里抽出两张,丢出去:“碰。”亦凝收回手。不知道贺...
亦凝上家的左钟笑道:“亦凝妹妹在这,别人的手气怎么可能好。”
他说完出了张一筒,亦凝刚要伸手摸牌。
贺今尧从自己牌堆里抽出两张,丢出去:“碰。”
亦凝收回手。
不知道贺今尧是不是故意的,不是自己要碰,就是给岳子封喂,亦凝三圈都没摸到牌。
等到第四圈,她终于有机会摸牌。
手气来了挡不住,刚好是听的三条,正要拿回来。
“放下。”贺今尧的声音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碰。”
亦凝:“……”
“你缺不缺德。”岳子封都看出来了,“亦凝妹妹要胡了吧?”
亦凝在心里默念两遍“甲方是爹”,舒菀的爹现在就是她的爹。
硬生生把牌放回去:“没胡。”
贺今尧的椅子往后半仰着,后腿支地,他压着椅背慢慢地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亦凝挺喜欢打牌的,一般都是跟沈南晔他们打,哥哥们都把她当团宠,哄着让着,自然开心。
但贺今尧不在这个“好哥哥”的行列里。
不让她摸牌不说,还把把点她的炮。
沈南晔桌上的筹码很快就被她输完了,亦凝眉心都拧到一块去。
她感觉贺今尧在故意针对她。
这个人恃强凌弱欺负她也不是第一回了。
岳子封看得于心不忍,求着他:“你点我吧行不行?一会给亦凝妹妹气哭了,小心沈南晔回来找你算账。”
贺今尧从对面瞥过来,饶有兴致地端详亦凝的眼睛:“哭了吗?哭了我就收手。”
岳子封说:“你可真欠。”
亦凝有理由相信,就算自己真哭了,贺今尧也不可能收手。
她第一次见贺今尧的时候,刚十七岁。
那时候亦凝对他仅有的了解,都来自外面的各类传言:为人狂妄嚣张、做事出格、仗势欺人、差点把人弄死……等等。
总之,不是好东西。
亦凝记得自己对贺今尧的第一印象,冷感里带着点危险。
贺今尧来沈家,她每次打完招呼就有多远躲多远。
极少数的情况下,沈南晔有事走开,她需要承担起招待客人的任务,不得不留在那跟贺今尧独处。
对一个小孩来说,被妈妈抛弃是天崩地裂的。尤其是,她的妈妈明明一直很爱她,可是说不要就不要了。
八岁的孩子已经懂很多事,她当时知道妈妈要送她走。她不想走,抱着门框不撒手,被妈妈硬拽了出去。
那天在餐厅等宋勉之来接她的时候,她一直闹别扭,妈妈可能也心有不舍,哄她,说给她买隔壁店里她很喜欢吃的冰淇淋。她闹脾气不去,妈妈就自己去,拜托店员照看她。
她独自坐在餐厅里,看到一个个人推门进来,每进来一个年龄疑似的男人,心里的抗拒就会加重一分。压死她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个长相很猥琐的男人一直盯着她。
她吓到了,冲动地跑出餐厅想回家。那是她很不熟悉的地方,她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最后也找不到那间餐厅了。
所有的委屈一起涌上来
,她站在路口崩溃地大哭,直到一双很干净的球鞋出现在她糊满眼泪的视野中。
一个长得像漫画书里主角一样好看的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来,弯着眼睛问她:“怎么了,小朋友。”
她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很有耐心,听她呜哩哇啦地讲了半天,还给她买了一只很漂亮的小蛋糕。
他看出她的防备,所以送她去警察局,一直在那里陪着她,等到妈妈来接她。
那天的事亦凝一直记得很牢,记得他身上很香,记得他揉她头发时手心的温度,记得他走之前跟她说了“再见”。
也记得她回到家后,因为她乱跑而满世界找了她一个下午的妈妈狠狠打了她。
她哭了一夜,流干了眼泪,第二天被妈妈直接送到宋家,她一路安安静静,再也没闹。
当时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她在心底里期望着妈妈能回头看她一眼,但自始至终都没有。
宋勉之因为工作调任,已经在前一晚出国了。妈妈送她回来的决定很突然,他原定的安排里根本没有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儿。他只抽出了一顿午餐的时间给她们,到达餐厅后没有见到人就离开了。
所以,宋家那栋房子,是空的。
家里只有两个看护房子的佣人在,既不认识她,也对她的身世窃窃私语。
被妈妈抛弃的悲痛和孤立无援的无助淹没了她,几天后宋爷爷才抽空来到别墅看她。
他气场本就严肃,看她的眼神又充满挑剔,小女孩不安的表现让他很厌烦,待了不过几分钟就走了。
佣人只负责她的一日三餐,除此之外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亦凝被独自遗留在那座空掉的别墅里,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人。
她每天蹲在院子的围栏前望着外面,像一只生长在那里的野生蘑菇,仍旧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妈妈会回来接她。
她没有等到。
但她等到了那个好看的哥哥。
哥哥穿着附中的校服,肩上挎着书包,傍晚时分会从围栏外经过。
每次亦凝的蘑菇脑袋都会像向日葵一样跟着他旋转。
终于有一天,他踏过绿葱葱的草坪向她走来,站在花园的铁艺围栏外,弯腰盯着没人要的她看了一会,问她:
“跟哥哥走吗?”
那年沈南晔十六岁。
外人只知道她被交给沈家抚养,但他们全都搞错了一点。
贺今尧今天开的不是跑车,是辆四门轿车,他反手打开车门,拿出车上的备用衬衣,朝她丢过去。
亦凝连忙抬手接住,看看手里的男士衬衣,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今尧哥,谢谢你。”
沈南晔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拿着衣服回到酒楼。
“我找到衣服了,哥,处理好就回去,你别担心。”
电话那端静默片刻,沈南晔的声音才响起,听不出情绪:“那就好。”
亦凝问服务员借了更衣室和剪刀,直接把旗袍拦腰剪成半身裙。
贺今尧的衬衣对她来说太太太大了,所幸丝绸质地轻薄,垂感好,不会显得太夸 张。
她把过长的袖子挽起几道,下摆打了个结,白色丝绸衬衣跟刺绣半裙倒也还算搭。
虽然在今天的场合显得随便了些,但已经是最好的方法。
她回到雅间时,里面气氛正好。
陆父穿一身正儿八经的中山装,面相慈祥爱笑。陆母则比亦凝想象中年轻得多,一双手保养得十分细嫩,一看便是从小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女人。
她笑起来的眉眼跟陆华璎如出一辙,十分亲切地夸赞亦凝:“长得可真标致,要我说,比电视上那些明星可漂亮多了。”
陆华璎应该没告诉她自己喜欢沈南晔的事。
亦凝乖巧地笑着说:“谢谢阿姨。”
她坐到桌尾,旁边的位置上坐着贺今尧。
他是陆华璎的表哥,今天则代表着贺家。
沈长远问起贺司令:“好长时间没见他了,司令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六十岁的身体,二十岁的体魄,比我都结实。”贺今尧翘着二郎腿,照旧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今尧今年多大?我记得你比南晔小两岁。”
“二十八。”
付秀娟道:“那也差不多该安定下来了。你跟南晔年纪相仿,又是好兄弟,早点结婚,也好让司令抱上孙子。”
自从贺今尧母亲过世,贺司令就没再娶过,别的豪门都是儿女成群、外面私生的还有一堆,贺家那般权势,家里却只有冷清的父子俩。
已经抱上了。亦凝心说。
贺今尧背靠椅子,嘴角勾着弧线,那点笑却极散漫,浮在表面不从心上过:“我没沈南晔的好福气。”
这话算是变相夸了双方,一句话让桌上所有人都喜笑颜开。
沈南晔淡笑道:“你福气还叫浅,别人都不用活了。”
亦凝听见大家在笑,也配合地笑笑。
贺今尧偏头瞥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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