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吧。”

李世民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很快，一名穿紫袍，系金带的中年男子缓步入殿，叉手行礼。

“登善，你去一旁等着吧。”

李世民只是随意的扫了他一眼。

此人便是谏议大夫褚遂良。

史书上记载，他是李世民的贴身近臣，李世民很多大小的政事都会召见他商量。

“是。”

显然，褚遂良是受诏而来的。

他走到殿中左侧跪坐，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坐在殿中的李象。

他对这位皇长孙的印象并不深，更是很少听从皇帝口中提起。

反倒是刚刚在两仪殿外遇见的满身是血的太子李承乾，让他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

待李象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李世民才上前问道。

“象儿，你告诉朕，这首诗到底是何人所作？”

李世民看着李象，搅屎棍的才华几何他心中早就有数。

素来爱才的他，是绝对不允许将如此才华横溢之人流落民间，而不为己所用。

李象刚欲开口，“莫要说是你父王，知子莫若父，朕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德行。”

李世民背过身，摆了摆手。

闻言，李象抿了抿嘴唇。

心道：‘那就没办法了，白老头只能借你的诗一用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皇祖父的话，此诗……此诗是孙儿所作。”

“哦？”

李世民转过身，目光如炬般看着他这个小孙子。

“孙儿前几日见父王整日整夜的在佛堂院长跪不起，心有所触，便随手写下。”

“佛堂院……”听罢，李世民嘴里喃喃自语。

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哀切，东宫的佛堂院里供奉着长孙皇后的牌位，心中不免的对好大儿李承乾的怒气又消散了一分。

可，一码归一码。

当朝太子私下穿着突厥人的装束，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紧接着，李世民的目光一凛，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说道。

“天家儿郎，不可贪居他人之功，更不可掠取他人之才。”

“朕念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饶了你这次的欺君之罪。”

说着，李世民抬腿朝着李象缓缓走去，首到离他的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时，才停下脚步。

“说吧。”

“此诗究竟是何人所作？”

“可是东宫你父王的幕僚？”

李世民句句紧逼。

对于李象说此诗是自己所作，他是更加不信的。

一个舞勺之年的孩子，想要作出如此绝妙的五言律，是断无可能的。

毕竟这首诗的品质，足以名扬后世了，连他李世民都写不出来。

何况，老李家谁还能比他李二更具诗才？！

“回皇祖父的话，此诗确实是孙儿所作！”

李象底气十足。

‘你李二凤再不信，总不能让白老头穿越过来当场跟我对质吧？

’顿然，李世民皱起了眉毛，他此生最恨欺君之人！

“陛下，臣有一计。”

“如长公子所言，那不如就让陛下出题，长公子再即兴作诗，用于自清。”

褚遂良开口出声道。

李象用余光瞥了一眼跪坐着的褚遂良，心中暗骂道。

‘你个老六……’李承乾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琢磨了一会点头道：“登善的法子好。”

于是，他转头看向李象。

“即兴作诗，对于你来说确实有难度。”

“不如你就以朕为题，作诗一首。”

“象儿，你可接受？”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说道。

‘设题作诗？

好好好，二凤你好生精明！

’‘不过，真是可惜了，我可是背了一整本的《唐诗三百首》。

’李象面露难色，佯装踌躇少许道：“孙儿愿试。”

“还请皇祖父赐孙儿纸笔。”

见他应下，李世民很高兴，他就喜欢这种勇于接受挑战的孩子：“好！

来人，笔墨伺候！”

很快，内侍就端来了红木御案，摆好笔墨纸砚，就等李象来一展拳脚。

整座两仪殿内，无比安静。

见褚遂良伸长着脖子想看李象写了什么，李世民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他连忙起身小跑过去，君臣两人围着御案旁，一同注视着李象。

‘好在之前在书法班练瘦金体时用的都是唐诗。

’李象在庆幸之余，手己经熟练的执笔蘸墨。

从小被老妈逼着练书法练了十多年，一手瘦金体不说写的出神入化，那也是行云流水。

他伏于案前，故作思考状。

随即执起笔踏前一步，在铺好的宣纸上缓缓落笔。

‘这就开始了？

’李世民和褚遂良皆是一怔，人家曹植都要七步成诗，你李象只需一步？

“塞上……行。”

“大汉无中策，匈奴犯谓桥……”李象写一个字，李世民和褚遂良就齐声读一个字。

刹那间，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异色。

并不是因为这句诗，而是，因为字！

李世民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了褚遂良。

褚遂良博才多学，精通文史，他那一手字写的更是漂亮。

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脱胎于薛稷，而薛稷的老师就是褚遂良！

君臣相觑，褚遂良被李世民看得心里首发毛，略带惶恐之色的连忙摇头。

从李象的行笔之间，李世民看出了里面有些褚遂良的笔风。

他这道眼神就像是在质问他，是不是私下教过李象书法。

李象深吸了一口气。

稍作停顿后，笔锋陡然犀利起来。

就在这宣纸上，李象的笔走龙蛇之间，一行行诗句悄然跃于纸上。

李世民和褚遂良的注意力，也逐渐从赏字变成了品诗。

第二句，第三句，第西句……“萧条清万里，翰海寂无波。”

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李象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首身子退后一步，等待着李世民和褚遂良的评价。

君臣二人，此时看着眼前这首五言律，呼吸都逐渐急促起来。

见李象走开，李世民立马走上前正对着宣纸，朗声念道。

“大汉无中策，匈奴犯渭桥。

五原秋草绿，胡马一何骄。

命将征西极，横行阴山侧。

燕支落汉家，妇女无华色。

转战渡黄河，休兵乐事多。

萧条清万里，瀚海寂无波。”

念到激动处，他更是浑身有些颤抖。

这首诗描述的正是贞观初年，李世民带兵肃清草原，征服西北的雄迈之景。

全诗六十字，无不在赞颂李世民这位天可汗的丰功伟绩。

“好！

好！

好！”

“象儿……深得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