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姨娘插簪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贺壁隐：“虽说是嫁与君王，宫中宝贝数不胜数，可我总想着给你添件嫁妆。”

贺壁隐看着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心中便不自觉地浮现另一张天真无邪的笑颜，那是她的西妹妹，梁姨娘的女儿。

每每想起贺妘颐，她就痛的不能自抑，眼泪潸潸而下，：“这个簪子，本该是西妹妹的。”

娇人思绪破碎，颤唇不止，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好似只濒死的狐狸，正在挣扎自救。

梁姨娘心头一痛，泪水模糊她的视线，她起身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无声地痛哭着。

贺壁隐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疯狂挥舞着手臂，想以此减轻精神上的折磨。

“娘亲你别走！”

年幼的贺壁隐拽着母亲的锦袍，跪在地上哭求着：“娘亲是不要隐儿了吗？”

那时的贺母可真真是艳丽动人，能与之相较的，只有那与生俱来的清冷孤傲。

看着惊惧不堪的女儿，她的声音十分平淡：“我不愿自贬身份的去与一个贱人争长短，你是贺家嫡女，那个贱人不敢对你如何。”

“倘若我带你一起回外祖家，外头的人会怎么想你母亲？

隐儿也要为母亲想想。”

言罢，她狠心地扯回锦袍，命人将女儿抱回屋中，她自转身快步离府，上了马车。

贺母为了自己的名声，把年仅七岁的贺壁隐独自留在虎狼窝里头，就算是回到了母家，也不曾说真话，接回女儿。

姜氏厌恶贺母，自然也更加讨厌她的孩子，她明面是不敢对贺壁隐如何，可缺衣少食样样不落，甚至是小儿体弱得了风寒，也从未找过正经郎中看过。

眼瞧着小小人儿越发孱弱，同样有女儿的梁姨娘自然是不忍心的，那是她唯一一次同姜姨娘正面交锋，还是为了旁人的孩子。

贺壁隐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梁姨娘因惧怕而全身发抖，但抱着她的力度却一首未减。

在梁姨娘的闹腾之下，姜姨娘终是恢复了嫡女本该有的吃穿用度，贺壁隐的身子也逐渐好转。

那时的她还在因为母亲的狠心抛弃而变得自卑懦弱，是如向阳花活泼的贺妘颐带她走出了阴霾。

可是好景不长，谁也未曾料到姜姨娘的心是有多毒，她引诱年纪尚幼，心智不全的贺壁隐到池塘边，将她推入水中后，又扬长而去。

不会水的贺壁隐在水中沉浮，眼看就要被淹死，是一首不放心，偷偷跟在姜姨娘身后的妘颐毫无顾忌地跳入了水中，奋力托起了快要死掉的她。

贺壁隐大声呼救，引来了远处的小厮，惊惧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她只觉身子忽轻，凉意袭来，随后便不省人事。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己经是第二天日落时分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是娘亲，娘亲回来了！

看到女儿醒来，贺母喜极而泣，母女二人登时就哭作一团，外头有棍棒捶打的声音，伴随着小厮女使的惨叫。

姜氏跪在贺母脚底下嘤嘤地哭着，好一副委屈样子，听着她絮絮叨叨地颠倒黑白，贺壁隐抓住了重点。

她不顾贺母的阻拦冲下床榻，几近崩溃地质问：“你说妘颐怎么了，你竟敢咒她！”

“她死了！

是你害死了她！”

姜氏目不转睛，盯着贺壁隐的双眼说道。

“贱人——”屋中响起两声怒吼，一切归于平静，好似落叶沉入水中，不泛涟漪。

贺母终究是没找到证据指证姜氏有害人之心，无论贺壁隐如何据理力争，此事还是不了了之。

她恨，她怨，自妘颐死后，她就性情大变，讨好戍边归家父亲的同时，也在谋划姜氏该怎么死。

贺壁隐思绪回拢，看着柴房的方向，她释然一笑，道：“终究是我赢了，去给妘颐陪葬吧。”

她笑得张狂，泪水尽数流进了衣襟，不会有人再敢欺辱你，没有人能算计我。

想害我之人，必将死于我脚下。

谋划杀死姜氏这年，贺壁隐还不满十六岁。

屋里屋外又静了下去，只余天地间冷风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