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幻蝶之梦

“乖孩子。”一瞬间，天鸢的魂魄放下了坚持沉沉睡去。而连进则在天鸢体内睁开了双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进大笑着冲向蓝螭，手捏法诀，满脸兴奋。

蓝螭和红螭，他可是垂涎许久了。

要不是青木神一直护着它们，恐怕早就进了他的灵兽谱了。想到灵兽谱连进不免有些感叹。昔年为了一试灵兽谱的极限，竟冒险去抓外域最强的妖兽之一——九头蛇。不但折了所有的妖兽不说，连他自己都没能活下来。

如今九头蛇虽已入了灵兽谱，但他没有了躯体，灵兽谱真正的主人又是一介凡人。九头蛇的力量竟被压制到不足五成。

想到曾经那个杀了自己的妖兽，如今却被一条螭欺辱至此，连进心里又是快意又是愤怒。

心内诸多想法，但连进不敢马虎。当静止的状态被解开的一瞬间，连进的法术已经完成了。

原本胜券在握的蓝螭突然被地上冒出的藤条绑缚在地！

九狱趁机跳开，看向了来人。

明明是天鸢的脸和身体，但只要对上眼神，它立马便认出了那个人。

“连进！又是你！！！”

“若不是我，你早没命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语毕，连进一抬手，地上又冒出了更多的藤条，它们紧紧捆住蓝螭，不留一丝缝隙。

蓝螭被缚，连进趁机双手变幻，又施展了数个法诀。一瞬间，绿色的蔓藤竟幻化成了火藤。本是水属性的蓝螭自然抗拒火，它奋力挣扎，奈何那些火不断的灼烧着它的鳞片，痛得它满地打滚。

这还没完，连进双目圆睁，双手的动作越来越快，转瞬间蓝螭的下方竟不再是土地，而变成了一片火海。

噗通一声，蓝螭掉入了火海中。

它尖利的鸣叫，企图翻腾而上，但火藤却将它束缚的一点空隙都没有。

蓝螭绝望了，水蓝色的龙目中不禁落下了一滴泪。

这般柔弱的模样取悦了连进，他用浮空术飘到蓝螭的头顶上方道：“要么死，要么臣服我！”

蓝螭朝连进嘶吼，显然不肯认他为主。

连进眯起双眼，残忍的笑道：“这样真的好吗？红螭可是在我手里啊。那个小丫头不会使用灵兽谱里的禁制，我会！你若不肯臣服我，我便每日将它投入冰湖里，让它日日痛不欲生！”

见蓝螭的目光中出现了挣扎，连进将灵兽谱取出，摩挲了下它的封皮道：“还是你要现在就看，你的红螭是怎样在冰湖里翻滚的？”

“够了！”蓝螭细腻柔和的嗓音突然响起。它颓丧的低下头颅道：“你把我抓去吧，只是不要伤它。”

“如你所愿。”他呵呵一笑，便用手指点在了蓝螭的额头上。一瞬间，蓝色火焰随着蓝螭一同没入了灵兽谱中。显然，连进并不想看妖兽的任何经历。

“我只需要你们臣服，并不需要你们的感情。”连进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冷漠的看向九狱道：“你可真狼狈。”

九狱弯下眼，舔了舔红唇上的血迹道：“再狼狈，也是曾经杀死过你的人。直至今日，我还记得你临死之前的悲鸣。”

连进最听不得这事，闻言一步一步靠近九狱道：“我是死了，可是你也失去了自由。九狱，到头来我们俩谁都没赢。”说到这，连进阴阳怪气的笑了笑。“你说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我能在这具躯体里待多久？”

九狱依旧弯着银色的双眼，但面目已经有些狰狞。

“我不信她会把身体完全交给你，你定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吧？”

“也不算什么诡计，她不过是想救你罢了。哈哈，真是可笑，你九头蛇就算再落魄，又哪会需要一个人类救呢？”然而还没等连进说完，九狱竟沉下脸，猛地向他扑来。

连进赶忙退后，并迅速拿出灵兽谱念起了一段法诀。

须臾，九狱奔跑着的肉身开始扭曲不稳。

那灵兽谱中仿佛有着某种吸力，正拉扯着它重新回到书册中。

“不！”然而已经被收伏的妖兽，终究忤逆不了灵兽谱的主人。

九狱被吸进了书册中，连进则满意的伸展了下身体。

“嗯，让我看看这小丫头之前收集的妖兽吧。”

没了九狱的打扰，连进一挥手，地上的火海和蔓藤尽数消失。他惬意的坐在地上准备翻动灵兽谱看看天鸢之前收集的两个妖兽。

“啧，黑鸦。”连进看到第一页上的妖兽时，直呼晦气。

它正准备略过它，去看下一页的红螭。却不料刚刚的话惹怒了黑鸦。黑鸦已经很委屈了，莫名其妙的被一个人类收进了书册里。虽说修行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快，但失去了自由，终归让它有些无精打采。

如今倒好，收了就收了，还骂它晦气，它立马委屈的鸦鸦乱叫。

这叫声直直的穿透灵兽谱，一下子便传入了连进耳中。

传闻中，黑鸦停留的地方，必有灾祸发生。而能听到黑鸦叫声的人，则将面临生死之劫。

连进一把将书册合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东西太晦气了，是疯了才会有人抓它。

然而就在连进合上灵兽谱后不久，头顶上，突然有点点晶光翩然落下。

连进抬起头，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痴了。

那是一只蝴蝶。

一只美到不可思议的蝴蝶。

它的翅膀色彩斑斓，如烟云般变幻莫测。它挥一挥薄翼，点点晶光倾泻而下。随着它的靠近，空气中隐隐产生了一股香气。那种香气如同一个个绮丽的梦，让连进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渐渐的，他闭上眼睛走进了那些梦里。

他时而成为一名才子，坐拥佳丽，活的好不潇洒。时而他又变成了帝王，南征北伐，一生赫赫荣光。最后他甚至成了自己，不但轻松地拿到了肉体，还收集齐了灵兽谱，被坐拥成神！

连进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彻底松懈了。

幻梦蝶慢慢飞近正打算吃掉连进的美梦，但它万万料不到这具躯体里竟有两个灵魂。当其中一个沉睡时，另一个便会醒来！

乌黑的长发自地上扬起，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当羁傲散去水雾重新凝结时，天鸢第一时间用收伏咒点上了猝不及防的幻梦蝶！

一瞬间灰色的火焰扬起，天鸢看到了幻梦蝶的过往。

那是梦中衍生而出的妖兽，拥有非常稀有的幻属性。

它以梦为食，尤爱美梦。

这几百年里，它飞往外域各地，有几次，甚至还去了代徐两国。在那里，它看尽了人世间的繁华美梦，也目睹了繁华过后的萧瑟凄凉。

虽未修成人形，竟已有了人世间的阅历。

当天鸢从幻梦蝶的经历里走出来时，她呼出一口气，感觉像过了几生几世。

这只妖兽的经历，正如它的名字。

幻梦蝶，幻梦蝶，幻中有梦，梦中有幻。一切都在虚虚实实之间。却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碟梦庄周？

天鸢收伏了幻梦蝶后，这才想起九狱。

她刚刚隐隐约约间看到九狱被连进收进了灵兽谱中。她赶忙默念法诀，对着灵兽谱呼唤九狱的名字。九狱应灵兽谱的主人召唤，缓缓显现出了身形。

它甫一落地，便扭曲着变成人形道：“我不用你救！”

“啊？”天鸢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九狱这么说的意思。

九狱又一次重申道：“我有保命的办法，不用你一个人类救我！”

天鸢愣了愣，低下头道：“对不起，当时看到你那般危险，来不及思考，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为什么？”九狱疑惑的看向天鸢道：“为什么宁愿舍弃躯体，也要救我？”

“因为……”天鸢抬起头，抿了抿唇看着九狱道：“因为在地下神殿那里，你拉住了我的手救了我；因为在面对蛊神的时候，你护住我不让蛊毒沾我身；因为在蓝螭要追击我的时候，你拼着重伤拖住了它。所以……我也会救你！”说完这些话，天鸢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是除了大姐外，第一次有人这么护着她，所以……她也要护着那人。

九狱不是第一次看到天鸢的笑容了，但不知为何，这次的笑容却让它觉得非常好看。真是奇怪，明明它以前不觉得人类好看的；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它的心口，钻入其中，让它改变了想法。

是什么呢？

九狱说不上来，只是呆呆的看着天鸢的脸道：“我九狱言出必行，既答应了要护着你，自然……”

“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想要离开这灵兽谱。所以你会护着我，直到灵兽谱被填满的那一刻，直到……”我再也无法收集妖兽的那一刻。

天鸢心里莫名的有些低落，她赶忙晃了晃头，站起身道：“我们去找五儿吧。五儿受了伤还躺在那边的林子里呢。”

九狱点了点头，赶忙跟上了天鸢。

两人并肩行走时，九狱忍不住的往天鸢脸上瞧。

“你再笑一次吧。”

天鸢愣了愣，随后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是它至今为止见到的最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在九狱心里生根发芽。如今他虽然隐约察觉，却还并不明白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