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宝香捏着这筹子,却是手指—翻就塞回了竹筒,而后举杯:“三盏,我认罚。”裴如珩捏着茶盏的手指颤了颤。他抬眼,看着陈宝香爽快地—杯仰头又倒—杯,脸色冷下去,...
裴如珩没料到她是这个态度,一时无言,只挥手让人送上来个托盘。
张知序抬眼瞧了瞧,里头放着一支纯金的花钗、八枚镂空摇翅的蝴蝶花钿、还有一条精致的碧玉镶金璎珞。
-大仙!
陈宝香看得很激动:他这是不是要给我下聘礼?
张知序冷笑:这点东西也能当聘礼?东市口买头猪都没你便宜。
不是,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骂人呢。
陈宝香很委屈,伸手想拿宝贝来安慰安慰自己。
结果自己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打掉了左手。
“裴公子。”张知序眼里嘲讽之意更甚:“你的命,就只值这么点?”
裴如珩脸色很难看,抿唇开口:“你昨日救了我,我想着——”
“想着给我这些东西,我就不好意思再挟恩图报,非要你以身相许是吧。”张知序打断他的话,哼笑,“很是用不着,我原也就没有那个念头。”
心思被当面拆穿,裴如珩也有些羞恼:“没有最好。”
说着,起身作势要走。
陈宝香一贯喜欢黏着他,放在先前,她定会开口留他,还会软声软气相哄,叫他千万别生气。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都快走到门口了,她也没有出声。
陈宝香是想出声的,奈何大仙法力高强,一巴掌就捂住了她的嘴。
-你知不知道裴如珩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什么样的?
-上赶着的他嗤之以鼻,恭敬处之的他又不感兴趣,最好是不拿正眼瞧他的,他才欢喜。
——这不也是贱人么?陈宝香目瞪口呆。
“公子。”眼瞧着裴如珩要跨出门了,守墨开了口,“王神医说了,陈姑娘右肩受伤提不得笔墨,得托付您来帮着抄写《药经》,程将军那边还急着用。”
“是了。”裴如珩停住脚步回眸看她,“我舅舅伤势严重,还得有劳你。”
说着,自己又走了回来,拂袖在离她不远的桌边坐下。
陈宝香:“……”
真给大仙说中了。
她不由地哀嚎:早告诉我,我也不用受那么多气。
张知序哼笑:活该。
高门大户最不缺的就是逢迎之人,走那么笨的路子,她一辈子也嫁不进裴家。
“听闻伤药卷字数不少。”裴如珩摆好笔墨,“你捡些记得的说一说,我替你记了就是。”
陈宝香坦荡地摆手,“我想嫁高门是因为我喜欢,高门钱多有面儿有人伺候,这样的日子谁不想过,跟我原来如何没什么关系。”
张知序:“……”
刚生出来的怜悯泡泡啵地碎了个干净,溅起的水渍扑了他满脸。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扶额:“真是不能高看了你。”
“弄好了吧?”陈宝香动了动右肩,脸上也恢复了笑容。
张知序跟着抬了抬嘴角:“好了,但外头还乱着,你也别出去了,歇着吧。”
程槐立还未醒转,院子里却有很多人进出,有些是送药诊治的,还有一些披着斗篷,看不清相貌,身形却十分有气势。
陈宝香看了一会儿,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张知序却是支着耳朵,时不时听见程安与人寒暄送别的声音。
“话我已经带到,还请将军与管事务必小心。”
——这声音听着耳熟。
张知序撑起陈宝香,想去看看,但她睡得太沉了,他挪动十分困难,等到窗边的时候,下头的人已经走远了。
他垂眸回想。
自己与程槐立在之前是没什么交集的,也没有共同的友人
,程槐立身边的人他应该都不认识才对。
难不成是陈宝香耳朵不好,听错了?
摇了摇头,张知序躺回了床上。
然而第二日一大早,程安就将陈宝香和孙思怀叫到了一起。
“此番有劳二位了。”他笑着递给孙思怀一盘银子,“车马都备在了外头,若有招待不周,还请二位见谅。”
王寿在旁边都愣了:“程管事你这是做什么,他们还要给将军施针。”
“将军已经转危为安,剩下的有御医在,就别耽误孙药神的功夫了。”程安拦开王寿,似笑非笑地看着孙思怀道,“毕竟张家公子可是孙老的徒弟,当徒弟的尚未清醒,做师父的哪有不担心的。”
张知序听得眉心一跳。
他的消息张家一直捂得严实,不管是生活起居还是学课拜师,除了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外人不会真的知道他的情况。
眼下程安居然能直接指出孙思怀是他的师父,态度还这般笃定?
脑海里又想起昨夜那个熟悉的声音,张知序微微眯眼。
陈宝香什么也不知道,只盯着人家托盘里的银子流哈喇子。
-好消息,程将军出手大方,给了五百两,换成钱足有一百二十万!
-但坏消息是,他只给了孙药神。
她都快哭了:怎么说也是我动的针,哪怕分我一小块儿也成呀。
张知序回过神,好笑地道:师徒行当的规矩,徒儿干活赚的钱都归师父,人家没给错。
-那见着人家了该怎么做?
大仙不说话了,陈宝香突然觉得身上一阵泛凉,像被人推进冰潭,又捞起来甩了甩,接着又放在热锅里煎。
眼前晕眩袭来,她停下步子连连喘息。
“怎么了?”裴如珩想扶她又收回手,皱眉道,“王神医,她是不是伤口疼?”
王寿过来掐了掐她的脉象,大惊:“这孩子怎么突然弱成这样,快,找个小辇来让她坐。”
陈宝香一边晕眩一边想,真有他的哈,人都快晕过去了,也还是要抬着进张家。
更可怕的是,她现在没力气去抄小路见药神,大仙的计划全完了。
“程将军家的人是吧?”有管事来迎客,虽然行礼周到,笑容也可亲,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提醒了一句,“我们府上最近不太顺,主家心情甚是低落,若有招待不周的,还望海涵。”
陈宝香刚想问什么样的情况算招待不周,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串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绵长又撕裂,一听就知道是痛到了极点,和着棍棒的声音,断断续续,不绝于耳。
裴如珩和王寿都愣住了,管事的笑着解释:“逮了几个冒充神医招摇撞骗的贼人,正要扭送官府,各位莫怪。”
王寿释然点头:“原来是些江湖骗子,那狠打一顿也是该的。您放心,我们这几位都是货真价实的神医和药神的徒弟,若有假冒,当场打死程家也认。”
陈宝香:?
-不是,我半个字都没说呢,怎么就打死也认了?
-要不我现在就跑吧,好歹能留条性命。
-可这里这么大,该往哪边跑啊?
-大仙,你说句话呀。
脑海里出乎意料地安静,不管她怎么哀嚎,大仙都没有回应。
陈宝香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
以往遇见这样的困境,大仙总会给她想说辞,可眼下她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能坐在辇上发呆。
“小的已经给药神那边递了话了,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管事微微颔首,“请各位稍等。”
这话在裴如珩他们听来很寻常,落在陈宝香耳朵里就是——
抓你的黑白无常正在赶来,等死吧你!
她焦急万分,想了想,扭头问管事:“你们这儿有茅房吗?”
管事看她一眼,得体地微笑:“这就让侍女带您去更衣。”
“不,我不是更衣,我就是想上茅房。”
“贵客这边请。”
陈宝香看一眼扶着她的两个侍女,一边走一边小声道:“真不用更衣,我自己去就行。别跟着呀,怪不好意思的。”
“贵客。”侍女领她到了茅房门口,憋笑道,“更衣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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