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将落玉仙子带入噙华殿的那一日,母亲在云痕河边起舞。人人都说母亲命好,她不过一个凡人,却能让贵为战神的父亲许诺相守一生。可母亲曾对我说:“身为女子不该自轻自贱...
父神将落玉仙子带入噙华殿的那一日,母亲在云痕河边起舞。
人人都说母亲命好,她不过一个凡人,却能让贵为战神的父亲许诺相守一生。
可母亲曾对我说:“身为女子不该自轻自贱。不管你父亲是何人,若有一日他负了我,我就回我的凡间,再不相见。”
因为母亲的教诲,我与帝君成婚,在三生石上携手刻下名字,约定白头。
可是后来,父神还是负了她,让落玉仙子住进了噙华殿。
帝君也背叛了我,带回一只柔弱的月兔。
父神再娶那日,母亲跃入云痕河,消失在九重天中。
而看着和月兔执手的帝君,我想我也应该离开了。
1.
母亲曾经是九重天上最美的女人,可是最近她忽然变了。
与我相见时,她神色憔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倦态。
“照云,你父神爱上别人了。”
我大惊失色:“母亲,父神与您是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怎会如此?父神向来爱重您,会不会是您多心了?”
母亲哀哀地笑了:“是我太傻,凡人的容颜怎么能比得过神仙的不老不朽呢。”
母亲以凡人之身嫁给了父神,虽然有父神的灵气护体,让母亲寿命增长,衰老的速度变慢。
但她终究不是天族的人,这些年脸上也渐渐有了皱纹。
我才知道,在母亲生下我之后,身体枯败,父神长居昆仑山,和落玉仙子相遇。
无人知晓,他和落玉一见钟情,在昆仑恩爱百年,悄悄诞下了一个孩子。
虽然我是父神的血脉,但身上流着一半凡人的血,终究于仙法上不能有很高的造诣。
父神是战神之尊,怎么能容许自己只有一个灵根不全的孩子呢?
他待我和母亲极好,可是骨子里也有自己的执拗和骄傲,他想要一个能继承他战神之位的,身份和血缘都高贵的孩子。
“我只当他是在昆仑清修,那时我一个人受尽了九重天上神仙们的背后羞辱,他们嘲笑我是凡人,配不上当战神的妻子。”
母亲心恸道:“我一个凡人,拉扯着孩子,还被天后搓磨,说战神克己一世,是我勾引了他!”
“我多年辛苦,终于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你父神却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他和落玉早就在昆仑山私定了终身!”
“照云,我和你说过,若是你父神负了我,我就回我的人间。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我希望你不要拦我。”
我握紧了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我是您的骨肉,从小受您教导。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
她欣慰地笑了,顺口问道:“那你呢,你与帝君如何?”
我叹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孩儿不孝,辜负了母亲为我选的姻缘。帝君带回了一只月兔,与她恩爱非常,女儿已经打算同他一别两宽。”
母亲眼神微痛,帝君长倾,是她悉心为我择的良婿。
母亲笑起来,眼泪却落到了唇边,“辜宁,我以为此物,是我们之间的定情之物。”
父神皱起眉头,急促地为她擦去眼泪:“眠华,我很爱你,但你不能要求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们人间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我堂堂战神,难道就连一个知心的道侣,一个能继承我的尊位的孩子都不能有吗?”
他耐下性子,拉起母亲的手,温柔道:“你放心,落玉性子活泼,也不爱争抢,她和孩子住在侧殿,她会和你好好相处的!”
母亲不语,只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父神有些烦躁了,怒道:“眠华,几千年了,你还要任性到几时?”
我透过水月镜看着这一切,心中只觉得悲哀。
母亲说得没错,男子在爱一个女子的时候,总是不惜说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话,才证明这份感情的忠贞不渝。
一旦他们不爱了,这个世道也有一万个道理为之辩护。
父神与她相爱时,说她纯真可敬,如今却成了任性妄为。
我转过身,长倾静静地睡在我身侧。
他的眉眼还如曾经一般,不染尘埃。
他睡得不安宁,梦里还呓语着我的名字:“照云,不要走。”
其实长倾对我很好,他和月兔也从来不算逾矩,进退有礼,更是从不留宿。
但是我是全天下最熟悉他的人,我看得出那些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情谊。
他会在月兔流泪伤身时皱起眉头,在她靠近他时唇角微动,在她的衣裙飘过他的身边时,怅然若失地伸出手。
我不明白,多年的夫妻之情,为什么比不过一面之缘,比不过昆仑山的风光,比不过儿女情缘,比不过不周山下的三日。
他和我父神,一个身体背叛,一个心神游离。
我和我的母亲,都不愿再等。
我笑着把他的手推开,我的侧影和水月镜中母亲的轮廓渐渐重合,我们说出了同一句话。
“无爱之地,何须久留?”
4.
父神迎亲,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要到场。
我和母亲挽着手,穿着吉服坐在上首,看着我们的夫君迎娶别的女子。
九重天上看不惯我和母亲的仙子们纷纷说起了风凉话。
“眠华一个人间女子,总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辜宁上神可是天族的战神,她妄想着能独占战神,却生出个灵根不全的女儿,丢尽了战神的脸!”
旁边的小仙笑道:“可不是吗?做了这么久鸳鸯成双的大梦,也该醒了吧。我看战神和落玉仙子,身世相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我看哪,帝君和月兔也很是般配呢,一个不染凡尘,一个天真可爱,实在是一桩佳话。”
昔日的羡慕如今成了百倍千倍的奚落和嘲笑。
我攥紧了手,母亲笑了笑,对我说道:“照云,随母亲去人间吧。我们找一个寻常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原来爱,只是这一个个小小的瞬间,想要和身边的人,度过每一个白天黑夜。
我突然明白了,急促地脱下喜服,换上平日里的衣服,对着月兔说:“你走吧,或者留在天上当个仙使,你想要什么去处、我替你安排,但你不能留在照云宫了。”
“此宫名为照云,就是为她而设,容不下旁人了。”
月兔泪流满面,徒劳地抓住我的衣摆:“我只愿服侍帝君…”
“可我不愿,”我正色道:“照云的心,就是我的心意。”
我飞奔向她的房间,心里雀跃又紧张。
照云此时一定很难过,都怪我犯了错,让她伤心了。
但是照云那么爱我,又最是心善,她会原谅我的。我们一同给月兔寻个好去处,便还像从前那样。
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我带着满腔的道歉的话,停在桃花树下。
却一眼看见她微笑着消散的身体。
灵兽焦急万分,扑到我的身上呜呜哭泣。
我白了脸色,居然昏了过去。
醒来后,她们都说,照云死了。
说她和她母亲的夫君同一天大婚,她母亲心碎之下跳了云痕河,她也自尽而亡。
可
我不信,战神也不相信。
我跪下天君面前,战神则提刀杀了上来。
“都是你负了我的女儿!”
他一夕之间失去妻子女儿,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但我笑了,“岳母不也是被您逼死的吗?”
他眼里的愤怒化成了无奈,堂堂战神,在天君面前流下泪水。
天君只问了我们一句:“何必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们走遍了四海八荒,终于找到了她们。
可是经年再见,照云的眼里只有防备和陌生。
“帝君,我不爱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千刀万剐。
她让我不要再来,可我忍不住,终于犯了最大的错。
我一意孤行,给她人间的外祖下了毒,只求再见一面。
我们真的再见了,却再也不能见了。
照云的身影渐渐远去,那样轻盈,好像比在九重天上开心百倍。
我想起她住进照云宫的那一天,笑着对我说:“你若负我,这座宫殿也留不住我。”
一语成谶,她回头望了一眼,没有看见我衣袖下流血的手。
给凡人下毒,触犯禁制,我已经要死了。
最后痴迷地看了她一眼,我又陷入了从前的梦里。
“我叫照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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