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峨眉山下,竹林小道旁开了一间茶棚,供来往的行人客商停歇。这间茶棚不大,棚里却挤满了人。过千山带着一群弟子走进茶棚,找了两张桌子让弟子们坐下,脸上带着笑意。...
蜀中。
峨眉山下,竹林小道旁开了一间茶棚,供来往的行人客商停歇。
这间茶棚不大,棚里却挤满了人。
过千山带着一群弟子走进茶棚,找了两张桌子让弟子们坐下,脸上带着笑意。
这一次前往陕北,将十担精盐卖给当地豪强,赚取了不少银子,足够神拳门开支小半年了。
过英昭看向忙碌的茶棚主人,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汗迹,客气喊道,“店家,上两壶茶。”
过千山一行人坐下后,几个弟子开始小声谈论路上见闻。
店家将热茶端了上来,王铁胆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咂咂嘴,朝身旁几个师兄弟开口道,“如今这世道,当真是越来越乱了,到处都可以看到起义军。”
“不过这也是好事。这天下本来是我汉家的天下,却让蒙古鞑子坐了去。现在起义军蜂拥而起,要不了多久,这天下该回到我汉人手中了。”
周千剑附和道,“蒙古鞑子残暴,坐了我汉人的天下,却视我汉人为猪狗,应该把他们赶回塞外。”
过英雄难得开了一回口,插嘴道,“蒙古人坐不了这天下太久。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十几路义军,其中大多是明教教众。”
“那些名门大派将明教斥责为魔教,可明教却是在做反元的大事。依我看,明教那些人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陈方桥也忍不住插嘴道,“是啊,如果明教与那些名门大派能够停止自相残杀,齐心协力反元,这天下早就回到我汉人手中了。”
咔嚓!
几人话音刚落。
在几人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尼姑穿着华贵僧衣,左手提着一口长剑。她脸色铁青,右手茶杯被她捏得粉碎,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磨牙声音。
这个尼姑约莫五十岁左右,跟过千山一般岁数,她犹存几分风韵,算得上貌美,可此刻她那刻薄的脸上却是一片冰寒。
尼姑身后,跟了四个弟子,都是年轻女子。
其中最惹人瞩目的是一个穿着粉红裙裾少女,她手中也提了一口剑,怯生生看着师父,只有十三四岁模样。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有了几分倾国倾城的姿容。
老尼猛然站起身来,她脸色阴沉,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刻薄的嘴唇翕张,厉声朝过英雄、王铁胆等一群年轻人喝斥道,“住口!”
“魔教妖人,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说着,老尼眼神更阴翳了几分。
她想起了那年的峨眉山巅,师兄孤鸿子意气风发,放言要挑战天下英雄,争个天下第一。
她爱慕看着师兄下山。
可师兄下山后,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她已经跟师兄有婚约了啊!
师兄说过,等他夺了天下第一,就娶她过门。
可是师兄死了!
都怪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若不是杨逍胜了师兄,师兄又怎会气绝身亡?
杨逍那贼子该千刀万剐!
魔教妖人罪该万死!
从那以后,她接任峨眉掌门之位,取名号为灭绝,她要灭绝魔教妖人!
此时,听到这几个年轻人说魔教的妖人是英雄好汉,灭绝师太当即忍不了,她眼神阴翳,心中升腾起了无尽的怒火和杀机。
过英雄不认识灭绝师太,更不知道灭绝师太与明教的仇怨,他站起身来,朝灭绝师太反驳道,“明教几十万教众,举教反元,为恢复我汉人河山,此等壮举,如何算不得英雄好汉?”
灭绝师太脸色更冷了几分,眼中杀机已经开始外溢。
过英昭敏锐察觉到了灭绝师太的杀意,扯了扯过英雄衣袖,小声开口道,“小弟,不要说了。”
过英雄年轻气盛,犟着脖子开口道,“明教举教反元,本就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我有说错吗?”
戕!
灭绝师太手中,倚天剑已经出鞘,那闪烁的寒光,无不表明了这是一口吹毛断发的宝剑。
“你们不停的为魔教开脱,看来你们也是魔教妖人了,留你们不得!”
看老尼拔出倚天剑,过千山表情大变。
过千山认出来了,这口剑是倚天剑,这个老尼是灭绝师太!
过千山赶紧起身,他脸色焦急紧张,急忙开口解释道,“师太不要动怒,我们不是魔教妖人。我是临安府钱塘县神拳门门主,这是我的几个徒弟,他们跟魔教妖人没有任何关系。”
“犬子和小徒没有见过世面,误把魔教妖人当成了英雄好汉,这是老朽教徒不严,老朽回去以后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教。请师太千万不要动怒。”
灭绝师太身后,年仅十四岁的少女穿着粉红裙裾,她看向焦急紧张的过千山,怯生生拉了拉师父衣袖,小声开口道,“师父,弟子看他们的确不像魔教妖人,您老人家大人大量饶了他们吧。”
一旁,身穿柳绿裙裾的女子眼神一转,尖酸刻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芷若师妹,魔教妖人奸诈,面对师父,他们岂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灭绝师太满意点头,朝丁敏君投去赞赏的目光,语重心长朝少女道,“芷若,你这性子太懦弱了,多学一学你敏君师姐。”
“芷若你记住,日后见到魔教妖人,一个也要不放过。”
在过千山惊恐的目光中,一抹剑光森寒,冻结了他的灵魂。
长剑掠过几个魔教妖人的咽喉,在他们咽喉上留下了一条不断扩散的血线。
灭绝师太一甩倚天剑,甩去剑身沾染的血珠子,将倚天剑还鞘。
茶棚里,店家惊恐捂嘴,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丁敏君鼓掌叫好,“师父,杀得好!魔教妖人就是该杀!”
灭绝师太脸上没有表情,她一拂衣袖,提着倚天剑,转身出了茶棚,往峨眉山而去。
周芷若提着长剑僵立原地,她愣愣看着几具尸体,眼中全是怜悯。
半响,周芷若看向店家,柔声开口道,“店家,来搭把手,帮我把他们搬到附近的镖局,我要把他们的遗体送回神拳门。”
峨眉山脚下的小城中,有一家长风镖局。
周芷若看向总镖头林长风,柔声开口道,“林总镖头,麻烦你将这几位的遗体送到钱塘县神拳门,并告诉神拳门的人,我师父只是把这几人误会成了魔教妖人,绝不是有意要杀他们。”
想了想,周芷若嘱咐道,“林总镖头,告诉神拳门的人,让他们不要来报仇,免得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林长风认真点头,语气有几分敬佩,朝周芷若道,“周姑娘当真是心地善良。请周姑娘放心,我一定将这几人的遗体送到神拳门。”
史红石摇头,“李叔,我不懂。”
李止戈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史红石到底是个八岁的小姑娘,没有人生阅历,跟她解释再多她也无法理解。
“红石,走吧。”
“我们该离开这陕北大地了。”
身形高大的青年走在前方,他一身苍青衣衫,行走间龙骧虎步,眼中精光湛湛,一看便知不好惹。
青年身后,面目狰狞的小姑娘仰头问道,“李叔,我们已经走两天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青年头也不回,“去蜀中,上峨眉。”
小姑娘不问了,她乖乖跟在青年身后,即使累了也不肯说,只是捏捏小腿,咬牙跟在青年身后。
跨过汉中,便进广元,入了蜀地。
蜀地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的称谓,不过即使是蜀地也不能逃过战乱,路上到处都能见到流离失所的乞丐。
并非所有乞丐都是丐帮的帮众,大部分乞丐是这个乱世的产物,他们没有落脚的家园,迫不得已才流落街头。
大雪纷飞。
乞丐们蜷缩在路边角落,亦或者躲在破庙中,祈求神佛庇佑,庇佑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
小姑娘穿了一件火红夹袄,朝着青年靠拢几分,仰头朝衣衫单薄的青年问道,“李叔,这些乞丐好可怜啊,我们丐帮的弟子才不会像他们一样挨冻受饿。”
李止戈身上青衣很单薄,但他好似一座烘炉,一点也不觉寒冷。
低头看一眼小姑娘,李止戈声音平静开口道,“红石,没有人想当乞丐的,即使你们丐帮弟子也一样,他们加入丐帮多是迫不得已。等有朝一日你当了帮主,如果能让几十万丐帮弟子变少,你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
走到一家客栈,李止戈要了一壶热酒,一盘牛肉,然后又点了几个小菜。
望着大雪覆盖群山,望着街头挣扎求生的灾民,李止戈摇了摇头。
如果当初不是师伯收留自己在酒楼打杂,给一口饭吃。如果不是师父将自己收入门墙,传授武功。或许自己也是这乱世中挣扎求生的一员。
仰头,酒水入喉。
李止戈站起身来,“红石,我们该走了。”
小姑娘乖乖放下筷子,展开布条,将几个馒头裹起来,然后将包袱挂在肩膀上。
几日后,李止戈带着史红石来到了峨眉山下。
峨眉山下有一座小城。
此时,小城已被白雪覆盖,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少有出门的,街头只能看到那些流离失所的可怜人。
在小城中心街道,有一个镖局,名为长风镖局。
李止戈来到镖局大门前,叩响了大门。
吱呀!
大门打开,一个少年探出头来,好奇打量李止戈和史红石,开口问道,“客人是要押镖么?”
李止戈朝少年笑道,“小兄弟,麻烦通禀你们林总镖头一声,就说故人来访。”
少年将大门打开,请李止戈进入镖局,并将李止戈带到大厅,笑道,“原来你是我爹的朋友。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我爹唤来。”
李止戈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微微闭上眼皮,等候林长风到来。
史红石走到一盆炭火旁,搓着冻僵的手掌,问道,“李叔,我们来镖局做什么?这个镖局的总镖头是你朋友?”
李止戈看向史红石,平静答道,“红石,等会儿我要上山,去做一件事,不能带你一起去。你就留在这镖局,等我回来接你。”
史红石眼睛有些黯然,弱弱问道,“李叔,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清冷的风吹拂在山间小路上,也吹拂在几人脸庞上。
两匹马儿低头啃食路边野草。
狭窄的小路上,横陈了一具娇美的尸身。
武青婴如坠冰窖,她单手按剑,俏脸警惕,眼神惊恐,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子竟然直接打死了九真姐姐。
九真姐姐可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啊!他怎么下得去如此狠手?
李止戈表情平静,声音冷漠开口道,“武青婴,我劝你不要拔剑,李某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武青婴身子一颤,后退几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神拳门,李止戈。”
深深看了李止戈一眼,武青婴将朱九真抱起来,横放在马背上。她翻身上马,勒紧缰绳,一路小跑往山上去了。
看着武青婴远去,李止戈吐了一口浊气,心神松缓下来。
幸好朱九真和武青婴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也没有与人厮杀的经验,被自己气势所摄,如此才能轻易打死朱九真。
真要交手,李止戈能赢,但绝不会轻松。
朱武连环庄是朱子柳和武修文武敦儒兄弟所建,传承了百年前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桃花岛兰花拂穴手、洛英神剑等好几种绝学。
就算朱九真和武青婴武功没有练到家,也绝对不是路人甲层次,她们是有名字的龙套。
“李公子,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刚才要不是你出手,我可能会被那位大小姐活活打死。”
王大娃脸色苍白,朝李止戈道谢。
陈翠花伸手触摸王大娃后背血淋淋的鞭痕,眼泪止不住直掉。
李止戈摆手,转头看向王大娃,表情严肃道,“王大哥,你们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
王大娃有些犹豫。
李止戈打断他,解释道,“我杀了朱九真,说不定朱武连环庄的人马上就会杀下来。你们必须得搬家,马上走!”
王大娃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恩公,是我们连累你了,我们马上收拾东西离开。”
李止戈看一眼草屋,一把拉住王大娃,“不要婆婆妈妈,东西也不要了,马上走。”
说着,李止戈从包袱里数了二十两银子,全部塞在王大娃怀中,“去别的地方重新安家。”
“会不会骑马?”
王大娃点头,“会。”
李止戈当即牵来朱九真留下的马,将王大娃和陈翠花扶上马背。
“王大哥,你们记住,到镇子之前弃马,驱赶马儿往人多的地方走。你们带着小牛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走得越远越好。”
叮嘱王大娃夫妇一句,李止戈巴掌狠狠拍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迈开蹄子跑了出去。
马背上,陈翠花抱着王小牛回头,柔声开口道,“小牛,记住那个叫李止戈的叔叔,把他的模样记清楚。是叔叔救了我们一家,你将来长大了,要想办法报答叔叔对我们的恩情。”
王小牛将鼻涕吸进鼻孔,懵懂点头,“娘,我记住叔叔的样子了。”
李止戈望着陈翠花一家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长呼一口浊气。
武青婴上山,到朱武连环庄的人下山,一去一来,至少要两个时辰。况且自己留下了名号,朱武连环庄的人不至于费大代价追杀陈翠花一家。
不过还是得小心为上。
想到这里,李止戈当即走向附近的小镇。
他要给师伯送一封信,让师伯离开钱塘县隐姓埋名。
将来,自己肯定会在江湖上得罪很多人,免得牵连师伯他老人家。
山顶,一座庄子前,武青婴抱着朱九真推开大门,高声喊道,“爹爹,你快出来,九真姐姐让人给害了性命。”
随着武青婴高声大喊,一个年过四十,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脸上一圈络腮胡,显得极为威严。
在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身材消瘦,油头粉面的青年。
这个中年男子,名为武烈,是朱武连环庄庄主之一,武修文武敦儒后人。至于另一个庄主朱长龄,前年就随张无忌掉下了悬崖。
油头粉面的青年名为卫壁,是武青婴和朱九真的表哥。
看到父亲和表哥,武青婴哇一下就哭了出来,“爹爹、表哥,九真姐姐死得好惨,你们要为她报仇啊。”
看到朱九真冰冷的尸体,卫壁身子一个哆嗦。
走到武青婴身前,伸手摸了摸朱九真那娇艳明媚没有温度的脸庞,卫壁眼神凶戾,咬牙切齿问道,“是谁杀了九真表妹?”
武青婴老实答道,“是神拳门的李止戈。”
卫壁冷冷看着武青婴,问道,“九真表妹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武青婴抬头,脸色刷一下子变得惨白,看表哥卫壁的眼神变得极为陌生。
卫壁没有理会武青婴,他转头看向武烈,恨声道,“世伯,九真表妹惨遭毒手,我们不能不管。”
“请世伯给我点一些人,我马上带他们下山为九真表妹报仇。”
武烈摇头,沉声答道,“那个神拳门的李止戈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在原地等你去报仇?还是先处理九真的丧事要紧,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吧。”
卫壁冷冷看了武烈一眼,提剑转身,“世伯,你不肯为九真表妹报仇,我自己去便是。”
看着卫壁离开的身影,武烈转头,朝武青婴冷笑道,“傻女儿,看清楚了吧?你那草包表哥根本不是良配,他心里压根儿没你。”
武青婴放下朱九真的尸体,失魂落魄转身走向房间,不再提报仇的事情。
她和朱九真都喜欢表哥。
本来以为表哥更喜欢自己,现在看来,他更喜欢朱九真。
李止戈去了镇子上,给师伯写了一封信。
怕绳子不够长,他又买了一捆绳子,这才转身走向朱武连环庄所在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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