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点点头,“你要是把你的头盖骨放上去也是一样的整齐。”元烨艰难地爬起来,苦着一张脸,“我错了,您看,那不是还有好几个没散的吗?晏青走到了供桌前那个明显是主导位...
林渡点点头,“你要是把你的头盖骨放上去也是一样的整齐。”
元烨艰难地爬起来,苦着一张脸,“我错了,您看,那不是还有好几个没散的吗?
晏青走到了供桌前那个明显是主导位置的白骨之前,刚刚伸出手,那具白骨应声而散。
稀里哗啦,转瞬即逝。
林渡抬手按了按眉心,总共四个人,居然出现了一对卧龙凤雏。
晏青沉默片刻,默默收回手,“我说我还没碰到小师叔你信吗?”
林渡敷衍地点头,“你说我就信。”
晏青有点委屈,“我真的没碰到。”
稀里哗啦,又是一声,林渡皱着眉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以为又是哪个卧龙凤雏碰到了。
但没有。
林渡眼神慢慢凝重起来。
晏青仿佛找到了一点理论支持,大声道,“小师叔你看,我就说……”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具白骨散落。
晏青声音一抖,像是二胡拉错了调子被老师强行掐了。
林渡眯起眼睛,“总不能是你声音太大吓着这个白骨了吧。”
她话音刚落,又是一具白骨散落到了地上。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小师叔……鬼,鬼还没被打散吗?”
“你怕什么?我们是修士,杀鬼的,除非他们也变成了鬼修,否则就是鬼怕我们。”林渡脑瓜子生疼,先前计算量太大了,看了一眼胆小的兔子似懂非懂的模样,又放缓了声音。
“就算他们是鬼修,这天道压制在琴心境,我们四个都是琴心境,是我们群殴他们。”
林渡说着,又接连有几道白骨散落的声音,原先完好坐着的白骨,只剩下了二十具。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元烨,去碰一下那几个没散的白骨。”
元烨啊了一声,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碰了一下。
没散。
“用力。”
元烨啪的一下给了那头骨一巴掌。
白骨纹丝不动。
反倒是元烨哀叫一声,吹了吹拍红的手。
“发现了吗?”林渡说道。
“发现了。”晏青接话,看向了那几具依旧坐着的白骨。
“发现啥了?”元烨一脸无辜。
“数一数散在地上的头盖骨吧元烨。”林渡开口。
元烨就乖乖数起了一共有多少头盖骨。
“一百九十六……一百九十七,加上供桌那边的一共一百九十七个,小师叔。”元烨说着忽然脸色一僵,“这数目,听着有点耳熟啊小师叔?”
林渡垂眸,轻笑起来,“是啊,耳熟。”
一百九十七具散落的白骨,是因为白骨阴魂已经不在此界,不再有阴魂之力维系,所以散了。
而柳树树根下同样有一百九十七具白骨。
换句话说,一共一百九十七个鬼,走出了小世界,混迹在他们所在世界中。
如果今天不是林渡破阵,这一回,或许还有二十个鬼跟着他们一道出去。
鬼物混迹人间,以邪道复生。
先前只当凶柳吃人,如今挖开了才明白。
凶的从来不是柳,是人。
上头陆陆续来了些人,有人见下面四个无上宗弟子站在森森白骨之中,有些害怕,高声问道,“是无上宗的道友吗?你们在下面还好吗?”
林渡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元烨仰头高声回道,“谢道友关怀,我们在下面挺好的!”
林渡眉头一挑,更不对劲了。
上头的人觉得底***气深重,有些犹豫,但听到这一声,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林渡看了一眼倪瑾萱和元烨,清了清嗓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知道吗?”
晏青同样反应过来,“这事儿只能出去告诉长老。”
林渡天生对数字敏感,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而晏青思想更成熟,很快跟上了她的思维。
“先前出去的人中……很有可能,出了点问题。”
林渡接口道,“或者换句话来说,出去的人当中,有鬼。”
元烨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有鬼?”
“化身。”晏青说完又补充道,“血肉被柳妖吃了,魂也就散了,关于柳枝有个秘术,名为柳枝化骨,可让柳枝代替给人续断骨,古书中记载,修为深厚的柳妖能成血肉之躯,食人后柳枝可化为被食之人的身躯。”
被柳妖吃进去的是人,吐出来的东西虽然一模一样,但实实在在是个鬼。
这是一盘大棋。
阴魂怨气使得红柳妖化,滋生的怨气养育着柳妖,而这下面的阴魂也借柳妖吃人,钻进那柳枝生出来的躯体内,换了一个新身份。
界门打开,顶着中州弟子的人形出去,反正柳妖只吃人,不吃弟子令牌和储物戒。
林渡和晏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深重思虑。
元烨骂骂咧咧,“亏我还想拉个曲子给他们超度一下呢。”
林渡垂眸,“也不是不行,我们下去看看。”
元烨啊了一声,掏二胡的动作一慢。
倪瑾萱有些担忧,“小师叔,你看着不太好,我们先歇歇吧。”
“在那帮子人全部来添乱之前,我们先直击一下第一现场吧,要不然一会儿来看热闹分一杯羹的能把这些头骨都踩破了……”
林渡说着,看了一眼远方分散的黑色小点,蚂蚁一般正冲这里飞速地移动。
晏青也同意,“我先下去,小师叔你小心些。”
林渡一哂,“我又不是纸糊的,你放心便是。”
元烨小声道,“小师叔还能倒拔千年柳妖。”
林渡扶额,“我不是我没有……算了。”
晏青率先持刀直直跳下,林渡紧随其后,倪瑾萱拽着她的大氅,跟着她跳下,元烨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坑极深,落下去的时候四个人即便动用了灵力延缓,依旧关节被震得生疼。
甫一落地,林渡就皱起了眉头,“好重的阴气。”
骨头里的阴气还没散,她情不自禁的拢了拢大氅,没用。
冰块捂着还是冰块。
地下的确大约是个城池,他们所落的地方是个城池的中心广场一般的地方,当中一个供奉的桌案,桌案之前虔诚坐着一具白骨,肉身已化,骨架依旧是打坐模样。
林渡扫了一眼,大约是个祭坛。
祭坛周围密密麻麻是一片坐化的白骨,约莫有数百个人之多。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坐化了?”倪瑾萱轻声吸气,她方才没有往下看,所以和这么多白骨打了个照面还有些瘆得慌。
元烨栽下来的时候没站稳,扑通一声直接扑进了一个白骨的怀里,紧接着稀里哗啦,白骨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往周围四散开来,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坐化白骨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崩坏四散。
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的林渡:……
我他妈刚才说什么来着?
晏青正在查看祭坛供桌上的东西,听到动静转身一看,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玩意是皇室宗族子弟?
少年整个人扑在那胸骨面前,两只手还按着两截肱骨,他抬眼一看,也知道闯下大祸了。
“小……小师叔,我就是,腿有点软,但是没关系,我们还跟之前一样,数头就行了,你看这头盖骨它多整齐啊……”
“你有病,有大病。”
姜良看着眼前的少年,沉声道。
他知道自己新多了一个小师妹,差了足有八百多岁。
他更知道,自己那个小师叔,也是和自己同一年进宗门的。
姜良对生人极度恐惧,可那人主动走在他身边,告诉他自己是个盲人,看不到你的紧张,也不怕你说错话,所以不要怕。
姜良曾经对那个小师叔说过,“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就算天命如此,我便能逆天而行。”
可此后八百年,他逆天而行,救
了无数人的性命,却治不好那天盲的眼睛。
对阎野,他问心有愧。
八百年后,那个让他束手无策的人,却又收了一个同样天命衰败的弟子,成了他这一辈最小的师妹。
姜良面色凄苦,继而心中发笑。
原来他一生的劫难,竟都要在这师徒二人之上。
他转头看向夏天无,发现她正皱着眉一脸担忧,“师父,小师叔她,还有救吗?”
林渡脸上带笑,那张笑得散漫不羁万事不挂心的脸,和八百年前那张脸重合起来。
姜良怔愣良久,接着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他妈上辈子欠了你们师徒二人的。”
他说着,一把搭过林渡的脉,闭上了眼睛。
夏天无拜师九十多年,这是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师父,弃用丝线,亲自上手,甚至为了免除干扰,封闭了听觉嗅觉。
“你的肺腑和其余不足你师父都在用法子替你弥补,就是这心……”
一个人心脉残缺,天生不全,甚至每活一天,这心脏就衰竭一分。
天材地宝填进去,也只能延缓,不能彻底修补。
偏偏这人的心脏特殊,并非血肉,恰似琉璃破碎,换是换不成了。若是身体健全,那这人,只怕是修真界第一个修炼路上毫无阻滞,花最短的时间飞升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脉残缺,肺腑还尚未完全冲开的人,入道两月,已然要筑基。
姜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天道厚爱,还是天道深妒。
“你平常,没有任何难受的地方吗?”
林渡眨眨眼睛,“你说胸闷气短无法长时间剧烈活动甚至动作大一些就会心脏剧痛像是心脏炸成了碎片一样吗?”
她脸上笑起来,“如果是这个话,那确实有一点不舒服。”
少年笑着看了一眼一脸凝重的师徒两个,“诶呀,都好说,不要紧张嘛。”
“我林渡相貌堂堂,天赋非凡,人见人爱,厨艺还好,天底下哪儿能让一个人把好处全占了?”
她不要脸地自吹自擂,接着继续开解道,“能治治,治不了算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名林渡,自然能自渡,你们安心便是。”
她就没指望宗门怎么救她,要不这系统留着干嘛呢。
“那配的丹药,一日一粒,为通肺腑,补不足,我会再给你研制延缓心脏衰败的丹药,让你的师兄们在外历练也注意寻找修补心脏的药方,还有……你怕疼吗?若你……”
“我不怕,一点小疼而已。”林渡摆摆手,“我没那么娇气。”
“哦那就算了,我说如果你怕疼,我可以研制一份药暂且压制你的不适,并且让你行动更自如一些。”
姜良捋了捋胡须,“既然你不需要……”
“但是话说回来,这人合该生于安乐,是吧师兄,还得劳烦您替我研制那份药,”林渡话锋一转,拱手一笑,“我吃甜,不吃苦。”
能好好舒坦着谁乐意疼啊。
夏天无忍不住开口询问,“师父,小师叔她,能拖多久?”
姜良见林渡态度坦然,也并未瞒着,“不延缓,只有一年,但如果一直用天材地宝延续,加上修为增加,或许能一直拖延也未可知。”
三个人都不曾注意到,后厨门外静静站着一个姑娘,一身春光下最适宜的粉色纱裙, 头上的粉宝蝴蝶金钗颤巍巍地抖着金须。
倪瑾萱那张惯来带笑的脸上此刻毫无笑意,一双杏眸含着不可置信的光。
她一直知道,小师叔是新进宗门的弟子之中天赋头一筹,会在长老们互相抵赖不想做饭的时候拿起铲子填饱他们这帮还没有能辟谷的弟子们的肚子,会笑吟吟地任由她吃饭也盯着自己,会给她买金钗,给她让点心。
可她不知道,林渡居然不止是体弱那么简单,而是……
一个时常忍受那样痛苦的将死之人。
“我吃甜,不吃苦。”
少年轻松的语调从里头传了出来,倪瑾萱抬手抹了一把脸,粉色的衣袖沾染了细碎的水珠。
她仰起头,默默握住了拳,下定了一个决心。
林渡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倪瑾萱坐在桌上,一双眼睛跟兔子似的,稀奇道,“这是怎么了?今儿你师傅训你了?不应当啊。”
倪瑾萱活泼但天赋极高,书中她虽然开始是个小白花,但也是坚韧努力的小白花,且运气极好,算是个小锦鲤,这辈子的坏运气都栽在那魔尊手上。
怎么今儿倒是哭了?算算日子,魔尊是倪瑾萱腾云境的时候才来的啊。
倪瑾萱摇摇头,“来的时候御剑不好,被风沙迷了眼睛。”
林渡一哂,哄孩子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话本儿,“拿着,晚上藏被窝里偷偷看,别让你师父看见。”
倪瑾萱收了书,迷茫道,“这是什么?”
“好东西。”林渡嘿嘿一笑,“山下最流行的话本儿,别丧一张脸了,你笑起来好看。”
这小兔子藏不住事儿,情绪都写在脸上。
倪瑾萱一想到自己明明想要照顾小师叔,没想到还要小师叔反过来安慰自己,一张小脸又垮下来,含着一包眼泪,接着用力挤出一个笑,脸都憋红了。
林渡无奈地看着那皱巴巴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了这是,再不然,过两天,我请你看戏去,好不好?开心点,啊。”
倪瑾萱努力憋住了情绪,用力点头,接着自告奋勇开始帮林渡盛饭,林渡想要摆碗,就听到她一面举着饭勺一面高声道,“小师叔放着我来。”
林渡稀罕地看她,“怎么啦这是,今儿这是,被你师父说了?要勤奋做人?”
小姑娘摇了摇头,举着饭勺用力将饭往里头压了压,“小师叔你坐着罢,以后这些脏活儿累活儿我来干。”
她说着,再用力按了按。
林渡拿到手上的一盆饭是往日的几乎两倍重,筷子用力才勉强插进去了。
她沉默地看着快被倪瑾萱压成板砖的米饭,“瑾萱你,应该很会打年糕吧。”
未来可期啊这孩子,剧情没说这孩子是个怪力萝莉啊。
她铁饭盆的盆底儿都被压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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