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登,是一个冬季持续5年之久的国度,无论何时都飞舞着漫天的雪花。冬凛城的校场上,又一批新战士正在接受训练,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飘着蓝色长发的少女。她名为可雅莱丝...
欧登,是一个冬季持续5年之久的国度,无论何时都飞舞着漫天的雪花。冬凛城的校场上,又一批新战士正在接受训练,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飘着蓝色长发的少女。她名为可雅莱丝,年仅18岁,却已成为御前骑士,身兼训练新兵的重任。她蓝色长发上落满了雪花,身着银白色的盔甲,辉映着冬日的余晖。
此刻天空正飘着小雪,战士们的呼息在清晨的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四肢也似乎快被冻僵。可雅莱丝倚靠在墙边,看着战士们射出的箭完美地偏离了靶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蓝色长发上的积雪随之飘落。
“新兵们,射箭靠的是臂力,腰力与耐力,像你们那半吊子的拉弓是射不准的!”可雅莱丝训话道,“拿我弓来!”
可雅莱丝身边的一士官马上呈上了装着她的弓的盒子。弓叫做“寒霜”,是用千年杉木与上古寒冰制成。弓的外形并不算华丽,但包裹在杉木外的寒冰却似乎不断散发着寒气,给人一种圣洁之感。现今没有什么木头能比千年杉木更坚韧了。
可雅莱丝转念一想,又将寒霜放下,从一个战士的手上拿来了一把普通的部队发放的长弓。
可雅莱丝左手举起长弓,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拉弦,瞄准,紧盯远处一棵一人粗的大树。“看好了!”
可雅莱丝右手松弦,箭疾速射出,银白的箭矢厉声划破空气,瞬间贯穿了大树的树干,接着,伴随着树干崩裂的声音,大树轰地一声倒下。
四周爆发一阵喝彩声。
“别只顾着喝彩,我这是为了告诉你们技巧的娴熟能够掩盖装备的不足,都给我勤加练习,直到每箭都射中靶心为止!”可雅莱丝的话中带着威严,训练起士兵来她丝毫不比男人逊色。可雅莱丝倚靠着树干,看着天空中的雪花打着旋儿飘下,她手指抚过自己及肩的蓝色长发——她的头发纯净得没有半点瑕渍,如同天空般湛蓝,她心想自己难道就只能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下去?她丝毫不满足于自己现在超乎常人的成就。“克鲁……我该怎么做……”
“可雅莱丝大人,国王陛下召您进宫。”传令官轻声道,似是不敢打扰可雅莱丝的沉思,事实上可雅莱丝也的确完全没有注意到传令官的到来,她突然一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在战斗中可是致命的。
“了解,我马上就去!”
银靴在雪地上踩得沙沙作响,可雅莱丝将长发扎起,拿起头盔夹在腋下,向大殿赶去。
可雅莱丝沿着台阶往城堡内走去,台阶的两旁是高大的城墙,阻隔了敌人的同时却也将城堡围得像个牢笼,给人一种压迫感。而城墙的通道上,几个卫兵正在巡逻,透过墙砖的孔洞,观察着城外的动静。城堡外的轻语湾海岸是欧登重要的交通枢纽,此刻数十艘战船正排成几列停泊在码头。巡逻的士兵也意识到王国要有大行动了。
大殿外的守卫一眼认出了长官,立马站直向可雅莱丝行了个礼:“洛芙爵士!”可雅莱丝对守卫点了点头,然后便走进了大殿。
大殿的墙壁和地面都由青石砖砌成,没有其他的装饰,只是在两边的墙上挂了一排旗帜。厅内没有窗户,有的只是通向城堡上层的侧门。大殿正中间摆放着两张超长的木桌,除开用餐时间外,一直都被用来议事。大殿的尽头,是一张同样用青石砖雕刻而成的王座,王座旁摆了一个用来取暖的火盆。整个大殿就如同其名字——雪纵大殿——一样,虽然不见半点积雪,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寒冷,这肃杀的气氛让人一走进去就不由得严肃起来。
欧登国王艾林三世,斯坦·艾林正蜷缩在王座里,枯槁的手颤抖着指向台阶下单膝跪地的可雅莱丝。
当年征战沙场称霸北方时,斯坦·艾林可没有现在这么虚弱不堪,他对敌人从来没有半点仁慈,冷血的屠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于是他被人们称为“冰鬼”,曾经是欧登传奇的他不知何时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他变得多疑,变得富有心计,对儿子们的各种恶行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依然是欧登的国王,人们依然愿意誓死向他效忠。
“可雅莱丝·洛芙(Coryalys·Love),你是我最优秀的部下,也是我最信赖的人……咳咳……现在,密勒的敌人正虎视眈眈,为了保卫冬凛城,保卫欧登,我现任命你为突袭先锋,率领三千精兵快速登陆密勒,为后续部队扫清障碍,与盟国瓦西利安的军队一起歼灭密勒!”
“是,陛下!”
“另外,我将命我的第三个儿子——克洛王子与你同行,以鼓舞士气!克洛,你过来!”
“是,父王!”王座旁的帘后,走出了一位身着高贵长袍的俊俏男子,他肤色惨白,散发及肩,额上戴着象征他权力与地位的金环,一颗紫色的宝石镶嵌其中。他眉毛细如弦月,眼神冷漠中暗藏神秘,身材高挑,却又瘦弱,明显未受过训练。
“属下一定尽心尽职,全力保护好王子殿下的安全!”可雅莱丝右臂放于胸前,宣誓道。
“洛芙爵士,以后可请多多关照啊!”克洛王子鞠了一躬,当他起身时,可雅莱丝隐约看见他舔了一下嘴唇,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从他脸上闪过。
一天后。
轻语湾海岸,可雅莱丝率领着三千精兵,与克洛王子一起登上了十艘战舰,他们怀抱着不同的理想与目的,却有着同一个目标——打败密勒,凯旋归来。
可雅莱丝伫立在船头,抬头看着雪花慢慢飘落,她想起了那个教会她成长的男人。“克鲁,你看着吧……”
极北之海正如同其名字,位于喀俄斯大陆的北部,北临密勒,由于地处北方极寒,海面上到处都是浮冰,寒风如同利刃般不断袭来,令这次征战之行更加艰巨。瓦西利安此次对密勒的讨伐,虽说是自从5年前双方同盟关系破裂开始就有所准备了,但是却因为西边圣鲁卡斯的不断骚扰使得战争的筹备超出了预计,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的新兵稀里糊涂地就参了军。人们不会知道为什么曾是同盟关系的两国会突然势同水火,他们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们不知道战争何时能结束正如他们不知道战争为何会爆发,他们只是卷入这场力量纷争的沧海一粟,只希望能够满载着战利品与军饷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是这点他们亦无法知道最后的答案。
从离开家乡去参军,到成为新兵,再到被征召为登陆作战部队,这一切对于雷古勒斯而言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仿佛昨天还在村口向妹妹道别,今天就到了这艘船上。
已经离开家乡一个月了。
按说雷古勒斯应该已经过了自己人生的第二十个年头,但是对于他本人来说却已不记得自己的生日,自己应该多少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多年来一直是从村口卖大饼的大婶那儿得知的。自幼失去双亲的雷古勒斯,只剩下阿莉莎这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应该是小他5岁——这也是从大婶那儿听来的。小时候上山砍柴回来,总是能在村口见到妹妹等待的身影,而大婶总是会拿出热腾腾的烧饼照顾幼小的兄妹两人。对于父母,雷古勒斯已没有了印象,甚至不记得他们的面貌,连姓名都快要忘却,他不知道父母是靠什么营生的,只是从村民们那儿听说他们的父母在王国与圣鲁卡斯的战斗中作为人质而被杀害。父母所留下的,不过是他们这对兄妹和一柄破破烂烂的铁剑而已了。说起那柄铁剑,雷古勒斯坐在甲板的草堆上,拔出了腰间的武器——一把满是锈迹、缺口,连给铁匠熔掉炼铁都不一定会要的铁剑。雷古勒斯不知道这把剑是从何时就有了的,他曾猜测也许父亲曾经参过军,而这把剑就是他当初的武器。望着这把剑,雷古勒斯的心中生起莫名的亲切感——如果有什么能够打断他对妹妹的思念的话那也只有这把剑了。
“怎么,想姑娘了?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寂寞了?”歇恩一脸嬉笑地走了过来。
“好小子!”雷古勒斯说着从草堆上跳下来,“你是后悔没拐几个桑多爵士的姑娘上船吧!”
“嘿,你小子皮痒了吧!”歇恩大步上前,一胳膊扣住了雷古勒斯的脖子,“怎么样,这招我可还从没失手过,认输吧!”
雷古勒斯一言不发,双手抓住扣住他的胳膊,身子往下一缩,顺势将手一绕,反将歇恩的双手扣在了他背后,歇恩重心不稳,扑倒在了甲板上。歇恩的下巴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木板上,震得他脑子里嗡嗡地响,而双手早已被雷古勒斯紧紧地锁在背后,动弹不得。
“怎么样,认输了吗?”雷古勒斯似乎没费多少力气,口气中有种轻松自得的感觉。
歇恩想挣脱束缚爬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劲,被雷古勒斯单手锁住的他的双臂都不能移动分毫,尽管不甘心,却也只好软下口气道:“好了,好了,我认输了!”
雷古勒斯松开了手,歇恩才终于能够从地上爬起来,他扭了扭脖子,又甩了甩胳膊——刚才那一下似乎让他受了不少疼痛。他似是觉得丢了面子,向四周张望看有没有看到了这一幕的旁人,却又怕雷古勒斯注意到自己的意图,于是一边装作活动筋骨一边环视甲板,好在天气太过寒冷,士兵们都在舱内喝酒暖和,并没有谁有来看他们搏斗的闲情。歇恩满脸无奈,那本来黝黑的脸此刻却让人觉得白了三分。
说到寒冷的天气,一股寒风吹来,歇恩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棉甲已经不足以抵御这刺骨的寒风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身旁的雷古勒斯只穿着一件内衬的布衣,光着脚,在这啐口唾沫都能马上结冰的极北之地,雷古勒斯的装扮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我说,你小子就不觉得冷么?”歇恩搓了搓手掌,打了个哆嗦,“我们还是进去吧!我可是快要成冰棍了!”
此去密勒,将有近二十天的航程,而瓦西利安的这批先头部队有超过半数都还是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的新兵,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让新兵们成为真正的战士这成了每艘船负责长官的首要任务。对于雷古勒斯他们来说,每日少不了艰苦的训练,日出前一个时辰训练就已经开始了,挥剑和刺杀训练必不可少,搏击和体能训练也成了日常。就像雷古勒斯一样,很多新兵都没有用部队统一发放的武器,而是使用了自己参军时带来的武器,就比如“大嘴”卡尔吧(据说没有什么秘密能在他嘴里停留十秒以上),他就带了把精致的大刀,据他所说,这是他祖父当年参加东征之战时所用的武器。当年坦格瑞恩四世坐上王座后,为了弥补他父亲所犯下的过错,重新收回民心,树立王国的威望,打开国库散给国民,并且发动了对喀俄斯大陆东边的瑞德克洛斯的讨伐战,东征的士兵们每人都能收到一笔不小的犒赏,卡尔的祖父就是那时王国部队中的一员。那次战役后来成为了瓦西利安历史上的一大著名战役,最终将瑞德克洛斯的政权完全击溃,将整个王国划入了自己的版图。外号“金枪”的达次也用的是自己的长枪,他的外号除了他的武器外却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但是,没有谁的武器能比雷古勒斯的铁剑更不起眼的了,他们带上自己的武器大都是因为自己的武器比统一发放的更强力也更得心应手,而雷古勒斯的铁剑尽管他每天擦拭,却也早已破烂不堪失去了锋芒,和大部分人使用的王国的武器比起来都逊色了太多,也许是雷古勒斯心中的那股莫名的亲切感作祟吧,当军需官建议他更换武器时,他果断地拒绝了长官的好意。
雷古勒斯所在的是一号战船,正是总司令约克之所在,因此新兵们训练时经常能看见约克巡视的身影。约克如今不过二十八岁,在骑士团中也算是年轻的了,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圣光骑士团的副团长,拥有着王国的无上荣誉,这让战士们羡慕不已,也发自内心地敬佩长官的实力。
对于约克的出身,在民间一直就是个谜,没有人知道约克在进入骑士团之前的家世,约克的周围也未曾出现过他的儿时玩伴,所以关于约克有很多版本的传闻。
“我听说约克大人出身贵族,家中有四位貌美的夫人!大嘴”卡尔说。
“你那传言不靠谱!黑鬼”奥利弗说道,“我多方打听得知约克大人的曾外祖父是王国传说中的‘巨石’阿克西斯爵士——坦格瑞恩一世手下最得力的将军!”
雷古勒斯一言不发,没有参与讨论,他望向甲板角落低头沉思的约克,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他有种强大的抱负,觉得他定有过什么不平凡的经历,他的身世也应该没有战士们所传说的那么简单。
“讨论够了就都给我好好训练去!”副官加卡喝道,“传说的东西没有几个靠谱的,你们与其在这儿瞎猜倒不如老老实实磨练自己,达到能够加入骑士团的水准,到时候约克大人让你们问个痛快!”
在每日白天艰苦的训练之后,夜晚便是战士们饮酒作乐的时刻。战士们大口饮酒,但却没有多少肉能给他们来下酒,于是只能用各自过去的风流韵事来弥补缺憾。
“在这一个姑娘都没有的破船上真不自在!真他妈怀念洛里的妓院啊!有个姑娘被我吸引,都爱上我了,求我给她赎身呢!金枪”达次用粗壮的手臂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喝下一大口酒。达次自称过去是洛里的富家子弟,因战争爆发家道没落,只能来参军。但知道他底细的人透露说,他不过是洛里后巷的一个小混混,成日赌博打劫,捞到金币就去妓院挥霍一空。所以他说他熟知洛里的各大妓院与姑娘这倒还有那么几分可信。
“你小子是被****冲昏了头脑吧!”奥利弗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猛灌一口酒,把脚往桌子上一砸,说道:“妓女的话你也相信?我保证她刚把你送出门,没过多久又对下一位客户说同样的话了!”
“也别太过肯定了,说不定人家还真就爱上了我们的达次呢!”与雷古勒斯一起刚走进来的歇恩笑道,“雷古勒斯,你对我们的‘桑多爵士二号’有什么看法呢?”
“也许吧,爱上了他的‘金枪’!”
话音刚落,周围便爆发了一阵笑声,奥利弗喝到一半的酒一下呛到了喉咙,卡尔笑得翻下了桌子,而头脑简单的达次一开始先是愣了会儿,等意识到话里的意思后脸刷地一下红了一大半,达次觉得丢了面子,可当他望向雷古勒斯时,却怎么也不敢把怨气发泄出来,只好傻呵呵地陪着大家一起笑了。
不知不觉已经航行了十天了。
一整天天都是灰蒙蒙的,冷的怕人,似乎连人的感觉都能麻木。这里已处于极北之海的中心,由于海面上的浮冰越来越多,船队为安全考虑放慢了航行的速度。战士们都已披上厚厚的大衣,可寒风却总能抓住间隙钻过层层羊毛与皮衣,钻到人的骨头里。
甲板上,依然一身布衣的雷古勒斯正在挥舞着他的铁剑,想要琢磨出什么新招式,而部队发放的御寒大衣早被他以太过笨重影响活动为由丢在了一边。
“人们都说欧登的斯坦·艾林是‘冰鬼’,我看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冰鬼’,你就不觉得冷么?”歇恩把大衣裹得紧紧的,全身还是不自主地打着颤,他刚从舱内出来便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乱了头发,带着室内热气的头上顿时凝结了几颗冰粒。他在舱内说笑的人群中没有找到雷古勒斯的身影,便断定他又跑外面吹风去了。
“现在着天气的确有点冷啊,只是我克制不住每天练剑的欲望,好像那把剑吸引并暗示着我一样。”雷古勒斯见是歇恩,停下练习走上前来。
“有点冷?!噢,得了,你的措词真让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歇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纠结那些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事了,“哎,你的那把‘有魔力’的剑给我看看。”
“什么‘有魔力’,只是把很普通的剑而已。”雷古勒斯说着递出了铁剑。
“你也是自己带了武器的啊,可是你这把剑看起来还不如部队的量产货呢!”歇恩说着抛了抛剑,“很轻。”又随手往旁边的木桶上一砍,只砍了个很小的裂口,“我说你这把破烂真的能杀敌么?”
“也许是用熟练了吧,我倒不觉得我的剑比部队的差,”雷古勒斯说着拿回了铁剑,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剑柄,猛地朝那个木桶劈去,瞬间便将木桶劈成了两半,桶的断面十分光滑,完全看不出这是一把钝剑的杰作。“看吧,我说了用惯了就是不同些嘛!”
歇恩瞪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没有意识到背后出现的身影。
“你们,干得不错。”歇恩的背后传来这句语气平淡的话,平淡得完全不像是夸奖——等歇恩回过神来时也终于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夸奖——总司令约克毫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约…约克长…长官……”歇恩看了看刚才被劈成两半的木桶——里面装的面粉已被洒得到处都是,那是平日伙食的原料——知道他们已经闯祸了,战战兢兢地望着眼前的长官,但是约克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愤怒,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分毫。
“你们两个,今天没有晚餐,到甲板上挥剑三个时辰。”
歇恩和雷古勒斯无可奈何地迎着风雪朝前走去,歇恩似乎一肚子的委屈,心里只想给身旁的雷古勒斯一刀。
约克低头查看被劈成两半的木桶,“那小子好像有点能耐。”
当黎明破晓,约克仍在与亚基卡群周旋时,副官加卡下达了令船队继续前进的命令,趁着亚基卡的注意力放在约克身上时加紧前进,尽快登陆才是对长官最好的报答。
“我们就这么把长官扔下真的好么?”卡尔纠结道。
“你小子只是为了一睹这场精彩的战斗吧!”奥利弗说,“我们留在那儿根本就派不上用场,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能对付得了的!”
“雷古勒斯除外……”歇恩一手撑着墙壁,之前的战斗令他伤得不轻。
的确,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大家也开始注意到雷古勒斯超乎常人的能力,那对严寒的抵抗力,战斗时的直觉与判断力,还有他那挥剑的技巧……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的新兵该拥有的。众人望向此刻的雷古勒斯,只见他浑身到处都是绿色的血渍,但是却几乎没什么伤痕,和他们这些伤痕累累勉强保住了性命的比起来简直差了太多。
“喂,你小子到底怎么练就的这身本事?我们几个都差点死了你却半点事也没有!”奥利弗向雷古勒斯问道。
“我……可能……可能只是运气好吧?”雷古勒斯自己并没有太注意自己的异于常人,可能平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这是正常水平,所以当被人问起时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答案。
自己难道真的这么奇特吗?
雷古勒斯想着自己的战斗,发现自己每当遭遇危机时身体总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完美地躲过了敌人的威胁,但是他却从未质疑过自己的这异常的身体直觉。他从未想过要培养出这种战斗意识得需要花费多少年的训练,而他,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却似乎比久经沙场的老兵还要优秀数倍。
在参军之前,雷古勒斯都一直和妹妹生活在比勒德亚的村子里,小时候也就上山砍砍柴以及拣点果子而已,从未参加过战斗,更不用说去训练战斗的意识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学会这些战斗的技巧的呢?雷古勒斯开始问自己,但是却只能令自己的思绪更加混乱。要说自己有什么特别异于常人的事的话,那也只有关于那把剑了。记得阿莉莎曾说自己只要一拿起那把剑时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自己从未意识到,但是那把剑对自己倒是有着某种魔力。
那把剑……雷古勒斯这么想着,开始望向握在手中的那柄铁剑,他突然看见剑身似乎闪过一丝光芒,但他随后便认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看来我真是想昏头了!”雷古勒斯自言自语道。
众人见雷古勒斯一个人在那儿神游,便不再追问,各自备战去了。
这时他们注意到后方亮起了强烈的火光,那些怪物的惨叫声连隔了这么远都能听见,看来长官已经占据优势,他们可以安心面对前方的敌人了。
敌人到底在密谋着什么,战士们心中毫无头绪,作为一个战士,首要任务便是杀敌了,敌人的目的,战争的原因之类的都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如果敌人只是密勒的士兵的话,大家都是人类,那倒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昨日的那群怪物已给战士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大家都提心吊胆地害怕前方又会有什么怪物袭来。
他们是对的。
船队的前方敌人再度来袭,数十艘战船一字排开,加卡下令船队缓慢前进,与敌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但是这常理上的“安全距离”却完全不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战士们隐约看见敌船上的数个身影突然窜上了高空,那些身影在空中划出数道弧线,向他们的战船坠落。
“怎么可能?!普通人怎么会有如此的弹跳力?”加卡惊讶道。
加卡惊讶之余却未意识到自己在主观判断上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而当战士们看清那从天而降的敌人时也意识到了根本的问题——那根本不是人类!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鬼东西!”奥利弗吞了口唾沫,心中一颤,握紧了手中的剑。
只见那东西半人来高,蓝灰色的皮肤似乎很坚硬,全身遍布着黑色的斑点,面部凹陷而扭曲,双耳细长,佝偻着身子,它们拿着的武器战士们从未见过,那似乎不是世间所拥有的材料所制,不时散发着黑烟,而它们的那口尖牙比起之前的那群怪物来也毫不逊色。此刻那些东西凶恶地环视四周,黄色的目光直勾勾地穿透了战士们的心理防线。
“敌袭!!全军进入战斗状态!”加卡叫道。
这时,一阵剧烈的爆炸在战士们的后方响起,随后刺眼的光芒扩散开来——看来长官干掉那群怪物了。
趁着怪物们也被那光芒分神之际,战士们及时发起了进攻。战士们向怪物的头上砍去,可是却因怪物坚硬的皮肤而无法伤及其分毫。怪物们似是嘲笑着,向战士们捅出了手中的黑刃,被黑刃击中的战士顿时变为了碎片。
“你们这群怪物,受死吧!”卡尔用尽力气将那把祖父的精致大刀猛地朝一个怪物头上砍去,可是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阻止,“当”的一声被弹了回来。卡尔注意到在自己的攻击被反弹的那一瞬间,怪物周围隐约可见淡淡的紫光。“这是……”卡尔愣住了,这时那怪物突然从手上(如果那东西能叫做手的话)发出一道电光,将卡尔击飞好远——这些东西居然会用法术!
重伤的歇恩为了能够留条命在,尽量远离了战斗的中心,他靠在船舱门外抵挡着怪物的攻击,这时他注意到雷古勒斯已冲入了那群怪物之中,“那小子,又要大发神威了么……”
雷古勒斯只身冲入了怪物群中,他又一次被自己莫名的本能所驱使,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但为了那同样困扰他的答案,便没有抵抗,顺从了身体的意愿,看看自己究竟能撑多久,能走多远。
我的极限就让我自己来体会一下吧。雷古勒斯心想。
雷古勒斯挥舞着那把在常人看来毫不起眼的“钝剑”,轻松地斩下了意图接近他的怪物的头颅,怪物那坚硬的皮肤在他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这时那被斩杀的怪物的颈部突然喷出了黑色的血,那黑血四溅开来,洒到甲板上的黑血发出嘶嘶的声音,开始翻滚冒泡,不一会儿便将木板烧出了个洞。有部分黑血溅到了雷古勒斯裸露的皮肤上,被溅到的部位马上便起了红泡,雷古勒斯被烫得倒吸一口气,用破布擦掉了身上的黑血,同时他也提高了警惕。
看着冲锋陷阵的雷古勒斯,卡尔心里疑惑:“为什么他能轻松地斩下怪物的头颅?刚才那阻止我的那神秘力量为何没有重现?”
知道了接触怪物的黑血会被烧伤后,雷古勒斯变得更加谨慎,也更加灵活,那些令战士们陷入苦战的怪物对他来说似乎不值一提。“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雷古勒斯又轻松干掉了三四个怪物,为了不被黑血所伤,他在解决它们的瞬间迅速跳开,“我究竟是谁……”
雷古勒斯一边砍杀着,脑海中无数个片段不断地闪现,和阿莉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村子里的各种经历全都浮现在眼前,可是却唯独没有关于自己父母的片段。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父母毫无印象,如果阿莉莎真的如大婶所说是小自己五岁的话,那么自己应该至少和父母一起生活了五年才对,可是却为何没有任何关于自己五岁以前的记忆?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现在几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确定,自己所追寻的问题的答案究竟在何方。他望向了手中那把纠缠着自己多年的铁剑,似乎想让铁剑开口说话告诉自己问题的答案,但是那该死的剑却没有任何反应。
“去追寻答案吧……”
声音的响起没有任何征兆,它就这么在雷古勒斯的脑中突然地出现,那声音冰冷而威严,似是来自于一位女性,但是此刻雷古勒斯的身边除了怪物外并没有任何女性的存在。那声音唤起了雷古勒斯心中的一股莫名而熟悉的感觉,似乎是源于自己认识的人,但是之前自己认识的人也应该只有比勒德亚的小村庄里的大家了啊……
“什么?!!”雷古勒斯被这声音吓得一愣。那群怪物抓住了他分神的这个间隙,未等他回过神来,十几只怪物已将他团团包围,那缠绕着黑烟的利刃早已举过头顶,瞬间便能将雷古勒斯变为碎片。
此刻天还刚破晓,几缕阳光洒到船上,甲板上的鲜血反射着微光,已经死去的战士们或变为了碎片,或瞪大了眼睛保持了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那眼睛映着他们再也看不到的天空。但是,也有不少牺牲的战士脸上却是挂着笑容,也许在他们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想到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吧。
由于被神秘声音分神,雷古勒斯陷入了绝境,被这群怪物无死角地包围着,只要被他们那奇怪的武器伤到必死无疑,就算能够侥幸干掉几只,那黑血和其他的怪物们也不会让他有机会活下去。此刻,任他有再多的本事,再强的反应力也无法在这个瞬间成功逃脱了。
“这就是结束了么?我的极限……可是那声音到底……”雷古勒斯在心里已经放弃了抵抗,等待着自己下一瞬间的死亡,但是没能弄清那该死的声音却是他最大的遗憾。
我就要死了么?雷古勒斯心想。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弄明白,我的身世、那把铁剑还有妹妹……对了,阿莉莎……
上一瞬间还准备直面死亡的雷古勒斯一想到妹妹后又再度燃起了斗志,自己不能就这么丢下这一堆的疑问,丢下那还在村口苦苦等待自己归来的傻妹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正这么想着,雷古勒斯感觉到时间仿佛凝固了,他突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丝空气的流动,那些包围着他的怪物的动作似乎变得异常缓慢,它们将手中的黑刃朝雷古勒斯劈下,但是在他眼中这却成了慢动作般。可是雷古勒斯他自己的动作并没有变快,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只是思考与判断的速度加快了。此刻周围看着这一幕的战士们的表情都定格在了惊讶的状态,而歇恩注意到雷古勒斯的险境正准备发出警告的呼喊。
“我该怎么做呢?”雷古勒斯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像是回应着雷古勒斯的疑问,他手中的那把铁剑此刻突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这可不是幻觉。雷古勒斯突然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将闪着金光的剑横握在胸前,使力劈了出去,一条金色的光带瞬间延展开来。
“危险!!雷古勒斯!”歇恩的警告刚出口,他便被强烈的闪光遮蔽了视线,接着,他听到了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等视线渐渐清晰,他看见那些刚才还包围着雷古勒斯的十几只怪物此刻已全部被某种力量震飞了出去,而战船上的其他怪物的行动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几秒钟的沉寂过后,只听见“哐当”一声,那些怪物的身体都被斩成了两半,上半身滑落到了甲板上。
片刻之后,欢呼声爆发了,战士们惊讶于这强大而神秘的力量,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迹。一号战船的大部分人都得以目睹这次战斗的大功臣,而其他战船的战士们却只能看见一道闪光掠过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前一秒还在肆虐的怪物们下一秒就变成了两半,纷纷跪下感谢圣灵冥冥之中的相救。
那些平日里和雷古勒斯走得较近的歇恩、卡尔、奥利弗等人此刻都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保持着他们在数分钟之前的表情,尽管早已知道这小子不一般,但是这程度还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战船的上空,同样被惊呆的还有刚刚救下约克就匆匆追上船队的骑着浑身尖刺巨龙的骑士马歇尔,本以为自己能够大展身手却被一个无名小子抢了风头,“这小子……难道当初说的时刻已经到了?真的降临了么?”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要说周围人都被惊呆了的话,他们都不会比此次事件的当事人更惊讶了——雷古勒斯似是丢了魂般,在他劈出光剑后就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木讷的表情与姿势。要说之前还曾经认为自己很正常的话,现在他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了。“哈哈……”他僵硬地傻笑了两声,“一定是这把剑自己干的,没错……”他似乎已经对周围的一切都麻木了,等他意识到时,却发现自己已被一高大的骑士带进了船舱问话。
在雷古勒斯发呆的这段短暂的时间里,马歇尔带领着两名骑士与战士们击退了剩下的怪物,令敌人的战船后退数海里,暂时结束了战斗。昏迷不醒的约克被送入了舱内静养,而马歇尔结束战斗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一脸茫然的雷古勒斯拖入了船舱。
“小子,我就直说了!”马歇尔坐在木床边拍了怕雷古勒斯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雷古勒斯·沃德加诺夫,来自……”
“没问你这个!我意思是你是什么身份,你刚才打倒哥布林的力量可不一般!”
“哥……哥布林?”雷古勒斯似乎又对听到的新词产生了疑问,但当他看见马歇尔一脸凶狠而不耐烦时又马上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怕是这把剑自己的行为……”他说了这个任何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解释,并将自己的铁剑
递了出去。
马歇尔接过雷古勒斯递上的剑,仔细端详后又说道:“这把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刚才的那一击真正的威力应该还是来源于你的身上。”
“可是刚才我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是那把剑自己发光了……”
“你的家里有什么人么?父母是谁?有没有兄弟姐妹?”
“有一个妹妹,但是父母……”这个问题又一次勾起了雷古勒斯心中的疑问。
“好了,我知道你自己也有疑问,似乎有种说法是记忆会有影响……未知的身世,超出常人的力量,还有伴随着的神秘武器……看来你真是……”马歇尔直勾勾地盯着雷古勒斯的眼睛,似乎想要把他看透。
“是什么?”雷古勒斯觉得马歇尔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没什么!没什么!”马歇尔故作镇定地掩饰道,心里想着应该还没到那个时候。
雷古勒斯想要继续追问,但看到长官脸上严肃的表情后却只好作罢,如果他非要对自己隐瞒些什么,再多的追问也是徒劳的,除非等他们自己愿意吧。
马歇尔领着雷古勒斯又走出了船舱,他得去向各个战船的副官吩咐一些事情了,这时他突然转身过来又对雷古勒斯说道:“对了,为了奖励你的出色表现,我任命你为一号战船的队长吧,反正现在约克那小子晕过去了,我可以说了算。你的任务是监督并训练战士们以及带领他们作战,地位仅次于我们这几个骑士和每艘船的副官,也就是加卡这种!对了,说到加卡,这小子哪儿去了,刚才还在外面的呢,我得找他吩咐一点事情!”马歇尔向四周张望着,寻找着加卡的身影,可是却一无所获,于是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肩膀,鼓励道:“好了,雷吉!好好表现吧!”他似乎记错了雷古勒斯的名字,又强行取了个昵称。
此时,甲板上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个黑影自言自语道:“已经降临了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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