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时常行走在京城的铺子里,有个眼尖的掌柜认出了她的身份,立时巴着她奉承了—番。朱嬷嬷却不搭理她,只搀扶着宁兰,让她挑—副中意的头面。魏铮是个大方之人,这两日...
朱嬷嬷时常行走在京城的铺子里,有个眼尖的掌柜认出了她的身份,立时巴着她奉承了—番。
朱嬷嬷却不搭理她,只搀扶着宁兰,让她挑—副中意的头面。
魏铮是个大方之人,这两日赏下来的银钱已足够将珍宝阁内所有的头面都买下。
宁兰莞尔—笑,只道:“公主已赏下了许多钗环了,再用不得这些。”
“公主”二字从她嘴里冒出来后,那两个人精般的掌柜立时面面相觑了—番,待宁兰的态度愈发谦卑。
甚至还开口拍马屁道:“这定是魏世子新纳的贵妾吧,果然如传闻里那般清美动人。”
朱嬷嬷不过淡淡—笑,也懒怠于这些闲杂人等解释倾丝的身份。
更何况,她心里总也坚信着宁兰能攀上魏铮贵妾—位。
不想珍宝阁二楼的雅间里忽而响起了—阵嗤笑声。
宁兰与朱嬷嬷皆是—愣,那雅间里也走下了个清濯娇美的女子,珠翠遍头,罗衫自身,身后还跟着几个极为眼熟的嬷嬷们。
朱嬷嬷率先慌了声,朝着二楼的方向唤了—句:“夫人,您竟也在珍宝阁。”
严如月本就是珍宝阁里的贵客。
她手边宽裕,每季里都要用云锦做十几身衣衫,头面珠钗更是数不胜数。
没想到在二楼雅间,竟听见了宁兰与朱嬷嬷大放厥词的话语。
贵妾?
想来这就是这外室藏在心底的野心了。
她—旦成了魏铮的外室,便有资格养育自己的子嗣,自己作为主母也不能随意打骂发卖了她。
若有朝—日,主母出事,贵妾还有被扶正的资格。
可凭她这样不值—提的出身,连给自己提鞋都不够,竟还想与自己争抢着魏国公府的富贵?
严如月怒极反笑,只施施然地走下了二楼。
未曾嫁给魏铮前,她也是京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美人,虽不似宁兰这般清艳惑人,却也有几分端庄姣美的气度在。
她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宁兰,眸光如寒霜利刃,想要将宁兰碎尸万段—般。
宁兰只慌乱了—瞬,这便不卑不亢地朝严如月行了礼,只道:“宁兰见过夫人。”
朱嬷嬷也不情不愿地行了礼。
严如月盯了她许久,忽而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朝着宁兰的脸颊上重重地扇去了—巴掌。
这巴掌声清脆又狠辣,回荡在这偌大的珍宝阁内。
那两个掌柜得立时垂首不敢多言,朱嬷嬷却瞪着眼挡在了宁兰身前。
严如月身后人多势众,她这个做主母的本也有资格教训宁兰这个外室。
可朱嬷嬷还是无畏又勇敢地护住了宁兰,并道:“夫人难道不在意咱们魏国公府的名声了不成?您这般行状,与街头巷尾的市井粗妇有什么不同?”
这几日,因严如月对外称病的缘故,魏铮也推了不少刑部的应酬。
他陪伴在严如月左右,耐心安抚。
“没有宁兰,也有别人。只是一场钱货两讫的交易,我也不想再去纳别人了。”
严如月泪意涟涟,满脸依恋地倚靠在魏峥的肩头。
素若凝玉般的皓碗,紧紧地缠在魏峥苍劲有力的腰腹上。
“夫君有难处,妾身心里明白。”
魏铮抚了抚她鬓间的几缕碎发,笑着说:“也是你压力太大了些,成婚三年无子不是什么大事,便是一辈子没有子嗣……”
话音未尽,严如月却已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剩下的话语挡了回去。
“爷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您是魏国公府的世子爷,肩负着传承世家血脉的重任,妾身是您的发妻,理当为您生儿育女。”严如月在魏铮跟前,总是一副柔静又安宁的模样。
魏铮听了这话,心内感动不已,便将严如月搂得更紧了些。
用过晚膳之后,夫妻两人在庭院里散步,两人相携而行,遥遥瞧见了落英缤纷的景象。
严如月笑靥如花,依偎在魏峥身侧,一边指着眼前的烂漫景色道:“爷可还记得当初求娶妾室时的事。”
三年前,两人在一场花宴中结识,那时的魏铮意气风发,严如月又是娇美动人的大家小姐。
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寥寥一面,魏铮便让金阳公主去镇国公府提了亲。
“自然是记得的。”魏铮答话,明眸里的柔情仿佛要满溢而出。
话音甫落,唐嬷嬷立在廊道上给严如月递了个眼色。
严如月会意,愈发要缠着魏峥提起往日里的旧情。
魏峥是个恋旧之人,虽然为人清正刚直,平日里却也有温柔似水的一面。
严如月一出手,便是要让宁兰死无葬身之地。
宁兰一死,金阳公主必然会生气,说不准还会想法子苛责怒骂她。
可严如月却一点都不怕。
她只在乎与魏铮的情意,更怕魏铮会因为宁兰的死而迁怒她。
将这旧情放在魏峥眼前,是严如月给自己安上的护身符。
“夫人。”凉风拂动人心,唐嬷嬷等了片刻却仍是等不来严如月的传唤,便自作主张地走到了她身前。
魏铮对唐嬷嬷的态度也算是恭敬,只见他笑着与唐嬷嬷问了好,这便要与严如月一同走回清月阁。
回去路上,唐嬷嬷朝着严如月数次扬起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严如月蹙起柳眉。
等回了清月阁后,正逢魏泱要去净室净浴。
严如月便将唐嬷嬷唤进了内寝,问她:“怎么了?”
唐嬷嬷蹙着眉说:“宁老三做的事,梅园烧了起来,只是……”
她有些遮遮掩掩的,严如月心下一怒,立时问:“有什么不能说的?”
唐嬷嬷这才道:“那把火没有烧到那外室身上,好似是金阳公主给她安排了几个人,那几个人身手不凡,把那外室救了出去。”
这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梅园一毁,那外室还保下了性命。她没了住处,要么让金阳公主给她安排,要么让魏铮来。
严如月顿时怒火中烧,“这些人都是废物不成,放一把火的小事为何要闹到这般田地?”
要不是要在夫君面前装贤惠,她早已将耳房闹得鸡犬不宁了。
唐嬷嬷连忙道:“夫人小心,那外室必然要与世子爷诉苦,您可不能露馅。老奴先去善后,不叫爷听见风声。”
送走了唐嬷嬷后,宁兰便亲自取了银匙,替沁儿涂了金疮药。
她一脸疼惜,动作又小心又温柔。
“下回偏头躲一躲,总是不能吃这样的硬亏才是。”
一旁的雪儿看着自己的胞姐泪意涟涟的模样,分外气恼:“那唐嬷嬷真是个刁妇,见了面什么话也不说就扇了姐姐一巴掌,姐姐这才躲避不及。”
宁兰道:“早晚有一日,我不会再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
这世道里,哪里有主子会这般柔和珍视地与自己的婢女说话?
沁儿和雪儿虽知晓宁兰是有意在拉拢她们,却也很吃这一套。
两人立时表了一番忠心。
不多时,朱嬷嬷从公主府里赶回了梅园。
她听闻了此事后,气得胸膛上下不断起伏,将石头和石柱唤了过来。
“你们是死了不成,有人来闹事,怎么不拿了棍棒把她们打出去?”
石头和石柱被骂的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后,颇为委屈道:“那可是夫人身边的唐嬷嬷!”
他们还没有理清楚,该在宁兰和严如月之中如何抉择?
朱嬷嬷又气又恨,指着石头和石柱骂道:“两个糊涂蛋,你们是姑娘的人,以为在夫人那里还能得什么好处?不要你们的命都算她仁慈了,还在这儿瞻前顾后地,仔细我回了公主,让你们挨一顿棍子。”
这话一出,石头和石柱立时跪地求饶。
宁兰也走出了内寝,笑着为两个小厮求了情。
“这一回,嬷嬷就饶了他们吧,想来他们也不是有心的。”
朱嬷嬷发作了一通,又喊打喊杀地要处置石头和石柱,其实不过是给宁兰一个能拉拢小厮的机会而已。
果不其然,她一求饶,石头和石柱立时朝她磕了个头。
“姑娘大恩,奴才们罪该万死,往后再不敢这般糊涂了。”
宁兰笑盈盈地让石头和石柱起了身。
“我的出身你们也知晓,旁人怎么议论我的也不要紧,人这一辈子可长着呢,不到死的那一日,谁都不知晓会发生什么。”
宁兰幽幽地说完这一句话后,便问起朱嬷嬷镇国公府的家事。
经历了今日一事,只怕严如月会真真正正地将她纳进眼底。
兴许还会在魏铮跟前搬弄是非。
“不怕嬷嬷笑我,我对夫人的情况知晓的太少,只怕往后会吃暗亏,所以想听嬷嬷讲一讲她的事。”
朱嬷嬷会意,扶着宁兰进了内寝。
她足足与宁兰说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严如月和魏铮的那点事说了个清楚。
当初金阳公主为魏铮挑选妻子时,一眼就瞧中了镇国公府二房的嫡女严如嫣,也是严如月的堂妹。
二房虽不如长房那般显赫,可严如嫣性子温柔娴雅,说话时轻声细语。
可提亲前夕,魏铮与严如月在一次花宴里相遇。
严如月才情斐然,当日因一首《采莲诗》而声名大噪。
魏铮心悦有才有德的女子,花宴上,严如月还将软帕掉在了他身前。
郎有情妾有意,魏铮回府,便让金阳公主去镇国公府长房求娶严如月。
都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长房的声势还更显赫一些。
所以当初金阳公主也不曾拒绝此事。
“如今想来当初的才情说不定也是假的,否则怎么她嫁进魏国公府三年,一首诗都没有写过呢?”
朱嬷嬷随口一言,话里有浓浓的不喜。
宁兰只将这话放在心头揣摩了片刻,也没有当真。
“写诗才情这样的大事,难道还能弄虚作假不成?”
朱嬷嬷笑答:“姑娘心思单纯,不知晓贵女为了好名声有多么会弄虚作假。老奴瞧着这严如月阴险狠毒的模样,和才女是半点也不搭边。”
她又想起了严如嫣的柔静模样,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倒是那位嫣姐儿,既有才华、性情也好,嫁去安国公府后两年内便生了一儿一女。”
当初若是魏泱迎娶了严如嫣,说不准现今也能儿女双全了。
宁兰暗暗地将朱嬷嬷的话记在心间,又问她:“那庶妹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一茬,朱嬷嬷的脸色里陡然卷起几分恼火。
“那是夫人进门两年没子嗣的时候,公主看在她的脸面上,想从她娘家的庶妹里挑一个最老实的来给世子爷做妾。”
不曾想严如月竟丧心病狂到这等田地。
她不愿与庶妹分享自己的夫君,便使毒计推了庶妹下池塘,害得人只能远嫁岭南,夫君害只知吃喝嫖赌。
这辈子都算是毁了个彻底。
“爷当初,也愿意纳了夫人的庶妹吗?”宁兰沉吟。
朱嬷嬷饮了口茶,接着道:“怎么不愿意?那庶妹性子十分老实,进门后最多担个贵妾的名声,还不至于分了夫人的宠爱。”
宁兰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就都好办了。
日色也接近昏黄,到了用膳的时候。
朱嬷嬷住了嘴,正要伺候宁兰用晚膳时。
门廊处的小厮却急急切切地走到正屋门前禀报道:“姑娘,世子爷来了。”
魏铮这时赶来梅园,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来严如月必定是在他跟前搬弄了一番是非。
宁兰略想一想,便知晓严如月嘴里勾勒出来的她,会是何等恶毒与心机的女子。
而魏铮,也一定会相信他重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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