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洛阳,经过玄,明,两位明君的治理变得热闹非凡,太祖初建国时,废里坊创街巷,废宵禁的政策使街上人潮汹涌,街灯高挂,即使到了夜晚各路酒肆,茶楼,勾栏依旧灯火通明,在京畿最繁华的地带上,一处阔气的楼上雕梁玉柱,上挂一块大匾,上书“满青院”三字。
行人每每行至满青院,那阵浓厚的脂粉味就会扑入鼻腔,当行人驻足时便会被那些莺燕之语说的无法挪步,门外的龟奴门每到这时总会笑脸相迎,让人无法拒绝。
短短的七年,满青院从一个明不见经传的小青楼做到了举国上下,人尽皆知的的娱乐场所。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这七年间满青院的花魁异军突起。
众人对这花魁的来历身世并不在意,他们只在意自己的积蓄能不能见上这花魁一面,如今大多数人哪怕散尽家财也不一定能一睹花魁尊容。
于是,能与这花魁行欢好之事便成了许多人穷极一生追求的目标。
相传满青院花魁不仅生的一副好皮囊,还极通琴艺,又颇有文采,棋力更是不输多年的老棋手。
满青院之名声大噪也与被吸引来与花魁饮酒对谈的文人骚客,风流浪子的宣传相关。
他们或作诗词,或提字画,或荐友人,更是造就天下风流之才子悉聚满青院以文才换花魁一笑的盛景。
... ...盛武十九年,满青院内,两名烟花女子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花魁。
“当今院内花魁真是会装,一天到晚摆个臭脸干什么,想要清白就别出来卖,看她那副嘴脸,又当又立。”
“唉,谁让她爹妈给她生了张好脸。”
“就是,她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天天一阵穷酸书生味,装的我看着恶心。”
两人的谈话声随着情绪愈加变大,正当她们说的起兴时,一声木头与木头相碰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
她们朝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花魁的丫鬟冬青正站在桌子边上注视着她们,刚才那声音便是她用托盘砸向桌面的声音。
看着两人看着自己,冬青毫不客气的说道:“还请两位姑娘谨言慎行,我家小姐脾气好,可也不是谁都可以说几句的。”
听了这话,刚才在嚼舌根的两人脸色很不好看,却又不敢还嘴,又不愿道歉,场面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冬青,打水,我要沐浴”这声音自远处的房间中传来,听上去有八分的病气,但在这秦楼楚馆里,这声音就变成了十分的媚气。
冬青听出了这是自己主子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便快步走路,留下那两人待在原地发牢骚。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丫鬟也敢骑到我们头上了。”
“没办法,现在花魁可是柳妈妈的摇钱树,她那里的人也是不能得罪的,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冬青领着十多个丫鬟,每个人都提着两桶水,她把房门打开,命令其余的丫鬟把水注入池里,自己则去房里伺候自家小姐。
花魁的房间说是房间,实则是一处院子,除去一间卧房,厢房,小厨房之类一应俱全外,满青院的老鸨柳二娘还特意为那花魁挖了一个池子供她沐浴,取名恩泽池,语取白香山《长恨歌》中“始是新承恩泽时”之意冬青打开卧房的门,花魁正半倚半躺的靠在软榻上,墨色的长发再头上盘成一卷雍容的发髻,上面插着金簪,挂下一串玉珠串成的流苏,一串暗紫的步摇因半倚半躺的姿势摇摇欲坠。
往脸上看,两叶柳眉的下面时一双含情的狐狸眼,右眼下是一颗清晰的泪痣,眉间贴着云母的祥云花钿,睫毛像早春清晨的花枝似挂满寒露,耳饰时名贵的宝石。
雪白如羊脂玉的皮肤,脖颈修长像水中的天鹅,上面挂着精银的颈环。
繁复的衣装红的像火,上面爬满了金纹,衬得那人更显得白皙。
大顺时人大多衣着大胆,而花柳之地的花娘们衣物更为奔放,肩膀有一半露在往外面,平首的像泰山的阶石。
那女人正拿着一杆烟袋抽着,白铜的烟锅里装的是名贵的药品,效力类似五石散却不伤身体,在整个大顺境内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扣着烟袋的手骨节分明,指腹上有因抚琴而留下的薄薄的茧,玳瑁的护甲还没摘下,手腕上带着玉镯,通体透光。
她的衣摆略略翻上,露出脚腕上一圈青铜铃铛。
那便是冬青的主子,萧竹之女萧渝嫣,满青院之花魁。
冬青快步走到萧渝嫣跟前,帮她卸下满身的饰物,散开复杂的发髻。
“冬青,等会我去沐浴,你叫人把熏香点起来,我受不了这香粉味。”
萧渝嫣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对身边的冬青说。
冬青知道,自家小姐厌恶浓厚又俗气的香粉味,可她每次接客都要时都被要求涂上一层。
“小姐,您今天又?”
“嗯...”萧渝嫣点点头,脸上写满了厌恶。
“是太尉家的二公子。”
主仆二人都苦着脸,漫长的时间过后,萧渝嫣的头发散开披在十年后,由冬青扶着走向恩泽池边宽衣解带,待萧渝嫣下水后,冬青退了出去把门关好,守在门外。
萧渝嫣把腰链解下放在一边慢慢的向池里滑去。
那池水都是北境沧州山君泉流的沉冰融化而来,上面飘满了各色花瓣。
只有任由自己地身体不断被水冲刷时萧渝嫣才觉得自己真正做成了自己。
她看着被自己摘下的腰链忍不住在心里想:真是可悲,想不到最后一丝清白的颜面竟然要靠此物守护,可那到底是守护了清白,还是无意义的遮羞。
她就那样出神的泡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冬青的声音。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泡太久对身体不好进来给我更衣吧”冬青答应一声,推开门,把萧渝嫣从池中扶出,用棉布仔细的为她擦干身体,为她换上便装,扶着她回到了卧房里。
卧房的桌子上摆着准备好的酒和点心,是萧渝嫣最喜欢的酒,名叫荼蘼。
这是只有在杭州有售的佳酿,壶中的酒还温热,里面泡着一颗还未成熟便被摘下的青梅。
那些点心也都是按照她喜好准备的,今天摆的是琉球进贡的椰子做成的椰糕和明州桃树上取下的花胶。
萧渝嫣坐到桌前,身边冬青立刻上前为她斟上一杯酒,清澈的酒液落入银杯中,酒香混着青梅酸涩的气味从中飘出,她浅浅饮上一口,青梅的酸涩很好的中和了酒的甜腻。
一杯酒饮完后,萧渝嫣用玉箸夹起一块椰糕送进口中。
浓厚的椰香混着酒香在味蕾上绽开。
“小姐,今天我在外面听到秋菊和柔儿在乱嚼舌根,说您一首在装清高。”
旁边侍奉的冬青带着怒气开口。
“无妨,随她们去说吧,身处这种地方,真正的清高又和装出来的有什么区别呢?”
萧渝嫣苦笑着又喝下一口酒。
“可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小姐你并非自愿啊。”
“那又怎样?
我的清白会保住吗?”
萧渝嫣又似反问又似提问的回话。
她转头看向冬青,又开口说:“现在朝中局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