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树下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被人踢了踢脚:「喂,坐这干吗?大晚上的!」
我抬头看到居然是宁泽洲,又垂下脑袋:「刚打过人,没力气了。」
「打人?你?谁?」宁泽洲嗤笑一声,有点不屑。
「你女朋友。」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不想再和他聊天。
「我哪有女朋友?」宁泽洲皱眉,又突然舒展开,「你说你妹啊,也不算吧,我只是答应让她追我了。」
那还不算。
好歹是暧昧期了。
我没接话,点点头走了。
陈恬第二天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有不少人关心她,她只是偷偷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掉入了陈恬的第三层陷阱。
郭旭,家里有点背景,他咽不下这口气,要报复我和陈恬。
陈恬打电话给我说自己在清远茶室 302 等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
因为那里是闹区,又是正经场所,凭我对陈恬的了解,她绝不会设这么愚蠢又明显的圈套,留下一地证据,于是我就如约去了,只是在外套内层口袋放了一只录音笔。
谁知等我的是郭旭,看到他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陈恬算计的又是人心,她不会用愚蠢的圈套整死我,但面前这个人会。
被郭旭带走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脸:「我让陈恬给宁泽洲发消息了,你和陈恬一个在这里,一个在 5 公里以外的豪泰,你猜猜宁泽洲会救哪一个?」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陈恬发消息,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宁泽洲果然如我所想的一样,没有出现。
郭旭笑着打开摄像机,朝手下的人示意:「我建议你事后不要报警,不然这个视频就会被 B 大的每一个人看到,另外,就算你报警,倒霉的也只会是我的手下,凭我们郭家的势力有的是办法钻空子,懂吗?」
后来,宁泽洲来了,他把我带了出去,砸掉了摄像头。
我只说了一句话:「去警局。」
「好。」
陈恬不会有事,她只是被威胁的,她也是受害人,没人知道也没人相信这一层又一层的设计都是出自她手。
我麻木地提交了被扔在一旁的外套里的录音,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郭旭的疯话,和这场犯罪。
郭旭大概死也不会知道,我和陈恬关系这样差,姐妹出来聊个天,我居然还会带录音笔。
很快郭旭的爸爸被查到下马,郭旭退学坐牢,而那本该消失的视频却出现在 B 大每个人的手里。
爸妈心疼我心疼得要命,帮我办理了退学手续。
我却一个字都不想说,麻木得好像灵魂早就被抽空。
因为恶魔,就在家里。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了三天,我妈差点跪下求我,我才打开了房门,外面还有哭成泪人的陈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妹妹会这么狠。
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我永远都没有证据证明是她。
也永远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保护自己。
即使吃了饭,我的精神状态还是越来越差,看着镜子里像鬼一样的人,我有些想吐。
我的精神世界被撕裂了,一边告诉我要反击,要让她下地狱,一边告诉我要逃避,自己不可以对她出手。
事情走入绝境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爸妈谈到了一个人,冯储征。
也就是陈恬那天见的金家保姆的老公。
爸妈气愤地说冯储征来陈家要封口费。
什么封口费?
我的脑子,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当初想的,或许根本就没有错。
陈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但是爸妈为了陈恬幸福快乐地成长,一直瞒着我和她,当然现在也不想让冯储征告诉陈恬,这应该就是冯储征威胁爸妈的筹码吧。
陈恬当时在我偷听的时候,一定看到我了,我那会儿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反过来设计我。
她知道我一定会查到保姆是金家的,由此会怀疑她的身世,所以那几天她都没有回家住,因为她不想留下 DNA。
大概在我跟踪保姆的时候,她就回了家,打扫干净她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去我的房间,取了我的头发,放在了她的梳子上。
确保我只会拿到那一根属于我的头发,得到 99.9% 的概率。
想到陈恬刚刚离开去了 B 大。
我转头走进了她的房间。
这次果然不再像上次那么整洁,我轻而易举地就在枕头上捡到了一根头发丝。
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我也愈发心冷。
「爸妈,我出去逛逛。」我换好衣服,甚至化了妆。
爸妈看到我这样,有些激动:「冕冕,爸妈陪你吧?」
我笑了起来:「不要担心,我没事,晚上想吃糖醋排骨,我很快就回来。」
他们虽然不放心,还是同意了。
再次得到亲子鉴定的结果,我冷笑出声。
果然,不是亲生的。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我当初的怀疑,说不准就是真的呢?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为什么五年前那个保姆突然辞职消失不再工作,之后没半年我就和陈恬一起出事?
我第一次打通了宁泽洲的电话:「学长。」
「我来过你家,被你爸妈和陈恬拦出去了,让我别打扰你,抱歉,那天我不知道,我来迟了。」宁泽洲的声音有点低沉。
「没事,我只是想请学长帮个忙。」宁泽洲那天带我去警察局,直接打了个电话联系的局长。
他一定有办法,让我看到档案,五年前那件事,双方的口供。
「你说。」
我提出了我的请求,宁泽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
真相,我要自己,一步步揭开。
看到卷宗的那一刻,我冷笑出声。
当时陈恬万念俱灰,我们家只一心想要让罪犯判***,根本没想过别的。
原来当初的一切果然是陈恬为我设下的圈套,只不过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自己,还被我这个笨蛋姐姐救了下来。
我开窍晚,发育迟缓,上了初中才一米四,成绩也一直很差,突然那次考了第一,陈恬说要庆祝,非要我绕开家里的司机,从学校后门走,带她去打电玩。
我带她在电玩城玩了好几个小时,明明她看起来兴致不高,还经常走神,东张西望,却不肯回家,把里头的项目玩了一遍又一遍。
从电玩城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没什么人。
我心里有些担心,爸妈一定急疯了,「恬恬,再不回家我们就死定了。」
陈恬却指着拐角的串串小车冲我撒娇:「姐姐,我想吃那个,你给我买嘛!」
无奈,我只能陪着她去排队。
排队的是三个成年男子,又在角落,我心里有些害怕,捏着陈恬的手不由得抓紧。
毕竟妹妹发育得早,比我高很多,成熟很多,这个时候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陈恬却突然甩开我的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姐姐,你先排队,我肚子疼,上完厕所就来。」
我连和她一起去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一溜烟跑了,快得好像后面有什么恶鬼在追似的。
破旧的小巷角落,三个略有些邋遢的成年男子,油腻的串串小吃车,漆黑的天幕。
这一切,都很恐怖。
我害怕得要命,却想着,要让我的妹妹吃上串串,要在这里乖乖等她回来,她说她会回来的。
排队到我的时候,我紧张得都快要忘记呼吸了。
老板递来串串的那一刻,我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被绑着绳子,勒得很紧,一路磕磕碰碰,膝盖也很痛,最难受的是嗓子,因为吸入了过量的迷药,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恬被像扔破布一样扔了进来。
她衣衫不整,表情很空洞。
我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心好像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疯狂地用头撞开还没关牢的车门,恨不得跟他们拼命。
可惜我太瘦弱了,人贩子反手一个巴掌直接将我扇了老远,跌坐在里头。
撞得五脏六腑生疼,舌头和口腔都破了,吐出一大口鲜血。
「妈的,再不安分抽死你!」人贩子边锁门边骂。
我无助地看着陈恬,忍住疼痛,艰难地开口:「恬恬……」
「姐,我是为了救你的。」陈恬眼睛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红着眼睛看着我,眸子里藏得的是无穷的恨意。
我痛苦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说不清的悔恨和自责将我淹没,我不该同意带她偷偷去打电玩,也不该天那么晚还不带她回家。
我费尽精力、忍住五脏六腑挪位的疼痛撑起身子跪着爬到她面前,不停地哭,「都是姐姐的错,都怪姐姐,姐姐拼命也会救你的,你放心!」
这一刻我就发誓,我要用一辈子去爱护保护我的妹妹,为了救我不惜自己安全的妹妹。
人贩子拽着我们要换地方的时候,我看着他们,藏住恨意,佯装镇定地开了口:「你们不是图钱吗,我叫陈冕,我爸是陈之冠,你们可以联系我爸,多少钱他都会赎的。」
人贩子一下顿住了。
「这是我的同学,你们可以告诉我爸,我要求一起赎回,两个人一样的价格。」
陈恬应该是被迷晕了,来不及谈判,现在也没心思谈判了。
人贩子卖我们能有多少钱?让我爸赎回去,显然是更加赚钱的买卖。
只是不能暴露陈恬的身份,否则他们知道陈恬也是陈家人,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人贩子显然心动了。
而我的爸妈早就报警搜查,这出闹剧很快落下了帷幕。
全家人的天平在此后都倾斜了。
而陈恬却变了个样,无数次地陷害我,我也只能一忍再忍,即使高考被她陷害,我也依然对她狠不下心来。
可这一切,居然是她的算计。
人贩子的口供中,清楚地写着,他们发现陈恬经常出现在他们的活动区域。
而陈恬的口供却晦涩不明,遮遮掩掩,以心理受到极大的创伤为借口。
但我太了解我的妹妹了,她不是这种人,如果她没有猫腻,一定会把任何一个细节都说出来,甚至连时间都会精确到分钟,以此协助办案,为自己报仇。
他们见她长得漂亮,又高挑,早就打算守株待兔,只是正好她又带来了我。
事情的真相很显然,那个保姆找来了陈恬,告诉了她的身世,陈恬就开始设计这场大戏了。
毕竟在她眼里,爸妈不会把继承权给她一个「外人」的。
陈恬应该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些人的人贩子身份,或者可能直接目睹过案发现场。
便开始观察他们的活动场所和行动轨迹,以等待机会,让我这个姐姐,掉入陷阱。
可惜这些恶行都没有证据,因为她只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罢了,她只是利用了可预知的未来罢了。
陈恬,在十三岁不到的时候,就设下了近乎完美的圈套,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出了失误导致她自己被抓。
但我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我的「妹妹」,我的对手,有多强大。
我摸了摸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努力缓解心中的恶寒,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我也不觉得暖心。
她是多狠的一个人。
可惜,金家对我们家恩重如山,陈恬的伪装又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破绽,没有证据的事,爸妈根本不会信,他们只会怀着感恩和愧疚的心情用爱去养育这个所谓的养女。
就连我从前都对陈恬一忍再忍,以为她是我的妹妹,她对我有恩在先。
这是我和陈恬之间的较量。
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我也只能把他们当棋子。
而不是,亲人,朋友,同学。
她想要击垮我,我就只能先击垮她。